百科知识 陈寅恪、金应熙:两个形象、一段传承

陈寅恪、金应熙:两个形象、一段传承

时间:2024-01-19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金应熙先生1991年去世。于是在世人的眼里,金应熙就有了不同的画像。与会者围绕金先生的史学思想、治学方法及品格道德等方面进行了热烈的讨论,对金先生予以了高度的评价,似乎有着为金应熙辩诬正名的用意。于是,在世人的心目中,出现了两个形象迥异的金应熙。相比较陈、金之间的恩恩怨怨,似乎在当时算不了很大的事,人们对金应熙过情之打击,似乎有着求全责备于贤者的意味。

陈寅恪、金应熙:两个形象、一段传承

金应熙先生1991年去世。斯人已逝,盖棺论定,却是一件难为之事。于是在世人的眼里,金应熙就有了不同的画像。1995年,青年学者陆键东先生颇有影响的《陈寅恪的最后20年》畅销国内,引起了剧烈反响。有关陈、金师弟结怨反目的隐情暴扬于天下,在陆键东的笔下,金应熙成为一个反复无常的墙头草,成为为了取荣保泰而向恩师反戈一击的小人,没有任何品行和节操,从而使金应熙在墓木已拱时又受到舆论汹涌的抨击和责难。1996年,周一良在《纪念陈寅恪先生》一文的补记中再次提到金先生:“陈先生及门众多,影响深远。我认为脑力学力俱臻上乘,堪传衣钵,推想先生亦必目为得意弟子者,厥有三人:徐高阮、汪篯、金应熙也。所可惜者,三人皆未能充分发挥作用。徐英年早逝,汪在“文革”中受迫害自杀,而尽则作为驯服工具,不断变换工种,终未大有成就也。”其后在纪念陈寅恪先生学术讨论会上,周一良以《向陈先生请罪》为题,做了发言,两次提到金应熙,庆幸自己没有成为“金应熙第二”,表现了对金应熙批判陈寅恪先生一事的不能容忍。唐振常先生也说他曾经在香港遇到过金应熙,“虽交往不多,亦感实是好好先生一位,唯其为好好先生,便叫做什么就做什么,叫‘批判’谁便‘批判’谁,落了个背叛师门之名,良有以也。”

与此同时,也有人起来写文章为金应熙辩诬,其中一个尖锐的反问是,如果你处于金应熙的环境,你会怎么办!你想当刘节,可能还不够资格,刘节那个时候已经成名成家,已经有着强大的心理优势,已经对外面的世界无所挂怀;而金应熙当时只有30多岁,无论是年龄结构、心理定势都处于波动的时期,况且时刻躁动的上进心也不允许他有任何游离,只能服从命运的安排。此言也有一定的道理。1997年12月24日,由广东省史学会主办、中山大学历史系协办的“金应熙教授学术思想研讨会”也在中山大学永芳堂举行,会议由广东史学会会长、中山大学历史系主任胡守为教授主持,来自广东有关高校的专家学者及金先生的弟子、家属等共60多人参加了会议。与会者围绕金先生的史学思想、治学方法及品格道德等方面进行了热烈的讨论,对金先生予以了高度的评价,似乎有着为金应熙辩诬正名的用意。

尤其是在师承关系上,研讨会综述中写道:“金先生一生的学术和人生道路受许地山先生的影响,同时,他对陈寅恪及其他先生的学问也有所继承。尽管金应熙与陈寅恪在世界观和史学观上有差别,但他一向十分珍视与陈先生的师承关系。虽然在50年代末的复杂历史环境下,他们曾有一段短暂的不愉快经历,但金应熙作为系领导,竭尽所能,在政治上保护、在生活上照顾陈先生,其功不可没。在金应熙生命的最后几年里,他一如既往,以其彻底的奉献精神,悉心指导香港大学李玉梅博士从事陈寅恪专项研究(李玉梅的成果《陈寅恪之史学》已经出版面世——作者注),他完全不愧为陈寅恪先生的优秀弟子”。而且与会者“对时下广为流传的一本传记中不顾当时的客观历史情况,对金、陈矛盾大肆渲染,有意贬低金先生人格的做法,一致提出批评。”同时为了澄清对金应熙道德品格的不同看法,与会者也一致认为,“金应熙是一位品德高尚的学者,值得我们景仰与学习”,“爱祖国,忠诚党的教育事业,助人为乐便是他最突出的表现。”“他总是有求必应,宁肯放下自己的事,急人所急;他一生中付出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全心全意地帮助他人和扶掖后学。”

于是,在世人的心目中,出现了两个形象迥异的金应熙。(www.daowen.com)

现在我们平心静气地评论陈金师弟交恶这件事,因为处于旁观者的位置,没有当事人的心灵体验,当然会有雾里看花的感觉,但因为与当事人没有任何感情的纠葛,无疑会更多一些理性。自五十年代中期,左的思潮开始膨胀泛滥,一步一步将社会推向文化浩劫,在那个瓦釜雷鸣,黄钟毁弃,泮宫杏坛,斯文扫地的时期,不但国人如饮狂泉之水,举国沉醉,就是学界中人也抵挡不住横逆之来,致使“无数英雄竞折腰”,“每个人,不管他是哪一个山头,哪一个派别,都像喝了迷魂汤一样,异化为非人”,“夫妇离婚者有之,父子反目者有之,至少也是‘兄弟阋于墙’”,多年以后季羡林心情沉重地说。姜伯勤先生曾经在纪念刘节先生学术讨论会上很动感情地说,他们那个年代成长起来的人怎么经得起深挖?!言下之意谁没有亲身批判自己的老师得经历?谁没有干过使老师伤心的事?在有些院校由于上一代人的恩怨,而波及第二代甚至第三代门人弟子,相互之间势同水火,互为鸿沟,这样的事屡见不鲜。相比较陈、金之间的恩恩怨怨,似乎在当时算不了很大的事,人们对金应熙过情之打击,似乎有着求全责备于贤者的意味。

“若无八角眼,岂识四方月”。从金应熙、汪篯与陈寅恪的师门恩怨可以看出,作一名立雪陈门的弟子绝非易事。这并不单单是说陈氏的奇才异能,百年一遇,也不是指他那浩如渊海的学术,非常人所能掌握万一,而是因为他那光风霁月的高尚人格与充溢在他门庭的那种庄严虔敬的道德力量,即便是侍学有年的弟子也很难进入他那广大深邃与难以测度的内心世界,从而达到与其心灵的完全沟通。同时,从陈寅恪与弟子的恩怨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在政治风霜的捉弄下,即便是学界中人,也难以把握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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