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椟还珠的故事见于《韩非子·外储说左上》。说有楚国人到郑国去做珠宝生意,特意将珠子装在十分华贵的匣子里,郑人买下后竟只要匣子而将珠子给退了。千百年来,那个买椟还珠者就此成了没有眼力、取舍不当一类人的代名词,从而告诫人们:待人接物万不可只见表而不辨里,处世行事如若偏重形式而轻视实质內容,难免要闹笑话,甚至会造成重大的失误。
买椟还珠这则寓言故事原来的约定之寓意固然能成立,然而,所谓的约定之寓意,说穿了,也就是那么几个有话语权的“读者”解读的结果。他们的解读到底是否全面准确地把握了原作的初衷,本来就值得商榷。因而,我们今天再读这个故事,如若仍旧固守前人的思维定势,一味地责难那个买椟还珠者,而不去剖析一下卖珠人的所作所为,你或许早就成了现代版的“买椟还珠”者。
不论是今人还是古人,都无法离开商品这个媒介,所以,“买椟还珠”较之其它许多古代寓言故事,更容易与现实生活联系起来。从来的商家无不都有财源通江达海之梦想,可真能践行的人少之又少。对此,我们不能不认为,那个楚国的卖珠人实在是个有头脑的经商者,丝毫不逊于现代做买卖的人。你看他卖珠,不在本国经销,而把生意做到郑国去,那时的交通是何等的不便,单就敢于走出国门的意识和魄力,即使是现代人,也不能不表一点钦佩之意。而在郑国人看来,他们所买到的珍珠自然就是进口货,古时候的人是否也有崇洋媚外的心理,是否也认为月亮是外国的圆,不得而知。然而,经商者及其所销售的商品因跨国而身价倍增是可以想见的。此其一。
那个楚国卖珠人的眼力还表现在他深知包装的重要性上,否则,他是不会为珠子配以装饰得十分华贵的匣子的。商品的合理包装显然是必要的:一为存储保护商品,二为宣传推介商品,三为吸引顾客招揽生意,四是适度包装还可以提高商品的附加值。从商品裸卖到简易包装再到重视适度包装,是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发展的必然,其间,我们经历了一次又一次认识上的飞跃。平心而论,这份来之不易的历练与楚人那种“明者见于未形”的先见之明相比,足以令我辈经销人自愧不如的。这也是我们今天解读买椟还珠故事时所不可忽视的。此其二。
包装是改革开放以后从境外引进的一个新潮名词,到如今,任何商品任何事物甚至包括人类自己都需要包装,已经成了绝大多数人的共识。然而,我们中尚有些人没有充分认识到,商品包装自有其特定的规定性,那就是表里须大体一致,形式与内容应基本相符,不能太离谱。否则,物极必反,过度包装的结果只会误导顾客,欺人于一时的短视行为最终导致自己失信于市场。据此而论,楚人把那个装珠子用的匣子装饰得十分华贵(尽管我们无法想像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华贵),这样做的本身难脫过度包装之干系,否则的话,郑人也不至于爱之偏颇而弃珠留匣了。不这样理解,原本的寓意也就失去了合理的假设前提。此其三。
优秀的艺术家所追求的当是艺品与人品的高度统一,有良心的商人自会追求商品与人品的完美一致。当然,过度包装一般只是个商德问题,只要珠子是货真价值的,只要双方乐卖愿买,就不存在多少可厚之非,也就不值得去多费口舌。然而,如有商家依靠精美的包装以兜售假冒伪劣产品,这是商业场中最具破坏力的劣行,理应受到公众舆论的谴责,对情节严重且造成极坏影响的,还须依法惩处之。商家的诚信永远比金子珍贵。此其四。(www.daowen.com)
在华夏广袤的土地上,自古到今都有无商不奸的讥嘲,因而,在三百六十行中,商人常常是普遍被人瞧不起的一群从业人员。而历来的交易矛盾与医患矛盾一样,其主要责任往往十之八九在卖方身上。设若楚国那个卖珠者本是个不法投机奸商,其所出售的珍珠是以次充好的劣质货,甚至是用蚌壳粉制成的假货,对于没有消费者权益保护法或315消费者投诉日之类的维权手段的郑人来说,愤而还珠也许是唯一可行的抗议手段。此其五。
郑人还珠动机的不确定性显然是个客观存在。设若楚人是个本分的商人,其所出售的珍珠确是上等货,由此去推论,买椟的郑人必是个有钱的主儿无疑,或许他早已拥有无数珍宝,独独缺少那桢饰精美而华贵的珠匣有什么不可能呢?假如郑人既有钱又酷爱艺术,把那匣子当作不可多得的艺术珍品而视珠子如粪土,又有什么过错呢?此其六。
当然,作为寓言故事的寓意,自然以讽刺劝戒为主。就算是如此,试比较解析卖珠者与责难买椟者这两个方面,就立意而论,后者似是高于前者,然而,倘若从财富道德论的角度看问题,显然是前者比后者更具积极意义,更具普遍性,这是不言而喻的。此其七。
文章既是合时而著,我们为什么不能合时而解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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