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说:如果你想要去西班牙度蜜月,或者跟人私奔的话,龙达是最合适的地方。
春天,这对伴侣便是这样想的。她从巴黎启程,他从伦敦出发,两人在马德里相会,与几个朋友一道游览,然后便是去塞维利亚,下一站便是龙达。他们有一年未见了,希望在旅途中重温感情。感情像咖啡,搁在那里,并不会变成酒水,但冷却之后,感觉便会变化。
西班牙热情似火,建筑色彩、饮食风味、人们的笑脸,甚至口音,都是如此。她走在马德里街上,觉得自己仿佛MV女主角。人入了情境,便会希望戏剧性的反馈。她要更多的牵手,更主动的拥抱,在无人认识的城市,更可以用接吻当日常甜品。他没意会到,或者说,假装没意会到。分隔两地一年多,她希望从一开始便情热如燃,否则怎么对得起短暂的假期?他则想慢慢加温,毕竟感情应该求自然淳朴,不该张牙舞爪,仿佛演戏。
去到塞维利亚那天,同游的朋友们确认:因为时间安排不恰,他们去不了龙达。大家彼此安慰,说塞维利亚也很妙:四月节,内有哥伦布墓的主座教堂,周末斗牛场的斗牛季开年仪式,松子仁与芝麻油腌小牛腰肉松配sangria,够了。她口中附和,心里有些失落。龙达,传说中的私奔之处啊。女孩子会喜欢具有纪念意义的地方,觉得天涯海角的伟大地点,都该来见证自己的爱情。在浪漫之地经过,仿佛爱情就多一个纪念章。他却乐得清静,觉得可以少去一个地方,也很好。何况:
“我们又不是私奔,就不用去私奔的地方了吧?”
她开始觉得不快,于是觉得他该体察到,并给出更多安慰。他没意会到,只以为她在撒娇发腻。同行的朋友看出来了,尽力打圆场,然而情势并未和缓。反而她觉得,连朋友们都看出来了他俩的不洽,男朋友反而看不出来,着实过分;他则觉得,当着朋友们,更不好意思起腻,否则男子汉倒被姑娘家左右,很失面子。
在塞维利亚主座教堂边的一顿午饭,她做了最后一次努力,想撒一次娇,盼着他按下大男子汉的面子,给出一个好态度;他则回以严肃的神情和责备的口吻:“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www.daowen.com)
朋友们目睹这一切,很尴尬,想找机会躲开,让他俩好好接触。可是他俩都气极了,不愿给对方这个下台阶的机会,于是终究也没有时间彼此好好聊一下。旅途到巴塞罗那时,他们已经不再吵了,相敬如宾,但朋友们都已觉出中间有一些变化了,也劝,然而他们彼此都好强,不断强调:“没问题!没什么好说的!”
到头来,她也许没意识到,男人更多试图用理智说事,希望以理服人;他也许并不知道,女孩子许多时候需要的是态度,一点温和的态度就足以让她们心软。他们有时既不希望朋友在场——让彼此不好拉下脸来求恳——却又感激有朋友在,不至于当场撕破脸皮。
他们都没有去龙达。再也没有去。他们也并没有私奔,并没有分手。她回巴黎,他回伦敦,日子继续。
分手是在半年之后了。没有见面,几封邮件就解决了。没有火焰,没有争吵,就像冷掉的酒水。
海明威说:如果你想要去西班牙度蜜月,或者跟人私奔的话,龙达是最合适的地方。
他自己,在出版了关于龙达与西班牙斗牛的《午后之死》八年后,与他第二个妻子离了婚,与自己第三个妻子结婚,开始了一段将在四年后再度分手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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