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an Christophe KROLL教授访谈

在农业部会议室，第戎国家高等农艺学校Ecole nationale（ENESAD）农业食品加工经济学教授Jean Christophe KROLL先生特意赶过来介绍法国的农业情况。他是农业部的公务员，是农业部的教授。但今天在这里表达的只是个人立场。他说：

我参加了几个不同的研究小组，其中一个研究小组的主席是20世纪60年代的农业部长，由他成立了一个关于欧盟农业共同政策基础的研究小组，我同时是法国农业学院的一位研究员。我目前关心的主要是当前农产品贸易存在的自由主义趋势，主要是能不能保证食品的安全。因此，我们研究小组的立场与欧盟及世贸组织的谈判有所不同。为什么有这种立场呢？比如美国研究机构、世界银行等都建立了宏观经济的模式。这个模型的目标是自由主义的，在于提高每个人的福利。4年前世界银行认为通过自由主义贸易可以提高人类3500亿美元的福利。今天他们公布了一个新的数据，只提高了160亿美金的福利。实际上这个数据是非常低的。我们认为，农产品国际贸易自由来往的效果并非像美国及世界银行所说的那样好。世界农产品的国际贸易自由主义使发展中国家包括欧盟在内的利益受损。我所说的食品安全是指食品的数量不够，食品质量也有问题。

欧盟农业共同政策的基本原则是欧盟农业市场要保证欧盟对食品的供给。在20世纪60年代，六个欧盟成员国是缺少食品的，当时向欧盟出口食品的国家主要是乌克兰等国家。当时世界处于冷战时期，我们决定要保护欧盟农产品市场，因此给农民很多的支持。这个政策是非常有效的。但随着欧盟的扩大，有些新加入的国家并不认可保护欧盟农产品市场的规定。欧盟共同农业政策大力支持农业生产，大量的农产品开始出口。有些国家把欧盟内部市场放弃了。根据我们的研究，欧盟农产品市场是最大的市场。但在自由主义贸易的压力下，欧盟不得不减少对农业的支持，认为自己可以大量出口农产品。实际上这种策略是失败的。主要是欧盟农产品的生产成本高，标准也高，使我们失去了在国际上的竞争能力。这样，也使农产品数量上减少，欧盟将可能成为农产品进口地区。

根据我最近的研究，全世界都可能进入一个农产品短缺的时代。因为现在的农产品的价格太低，会使许多农业经营者破产，生产能力受到影响。如果短缺了，农产品的价格上涨后，农业的生产能力并不能一下子就得到恢复。一个农场从建立到获利大约需要15年。如墨西哥与美国在玉米上，由于美国把玉米作为了燃料，玉米的价格就升起来了，对墨西哥农业影响很大。

欧盟共同农业政策的一个重要贡献就是能保持农产品价格的稳定，这样农民就会进行投资，对农业发展有好处。现在某些农产品拿到了欧盟补贴，农民就会大量投资，欧盟就会大量生产，农产品的价格就会降低。在2003年前小麦都拿到欧盟的补贴，生产能力就增强了，这实际上是在调整产品的价格和数量。对欧盟农产品市场最重要的是稳定，这样会吸引农业的大量投资。这样农产品的价格是逐渐下降的，它是长期的和稳定的。美国国内的政策与我们欧盟的政策是一样的。对于缺少农产品的国家，应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农产品市场。像中国这样有13亿人的国家，绝对不能依赖于国际市场，但内部市场不应与国际市场一样。中国一定要保证农产品价格的稳定。

现在一些地区性的生产组织开始建立起来，这些地区性组织的成员国的农业生产水平都差不多。粮农组织的数据说，机械化的农民有1亿，用牛等牲畜的农民有3亿，手工劳动的农民有13亿。如果国际农产品市场完全走向自由主义，那些手工劳动的农民如何能与机械化的农民竞争呢？因此，一定要保护那些手工的农民，提高他们的生产量。有专家说，在2050年全球人口会增加50%，那些大的农业出口国根本不能满足全世界人口的需要。就是能满足需要，那些穷国也没有钱来买这些农产品。这说明，手工劳动的农民是需要保护的。因此，我们需要建立区域性农业保护体系。竞争只能在差距不大的国家之间进行。农业是依赖土地生产的，而土地是不能进口的，也只能依据区域性保护。新西兰在牛奶方面是国际上最有竞争力的国家，但是新西兰也没有办法满足各国对牛奶的需要，各个国家也只有靠自己生产牛奶。欧盟就实行了一定的牛奶价格保护，要高于国际市场的价格。(www.daowen.com)

法国虽然是农业大国，但国际农产品市场竞争的能力还是有限的。目前法国对农业的直接补贴等于或高于农民收入的100%以上。如果法国农民不拿到这些补贴就都会倒闭了。主要是由于法国农业的劳动力价格很高，环保要求也很高，而且越来越严格。他们要保证水的品质，以保证食品安全，这样就使得成本很高。这肯定会影响法国的农业竞争能力，在这方面没有办法与巴西等国进行竞争。美国也同法国一样。

法国农民为什么还不满意欧盟的这些政策呢？以牛奶生产者为例，我们给了牛奶生产者补贴，但这并不解决价格的风险。为解决这些问题，欧盟制订了农产品的配额制度。如果取消配额制度，就会有大量的牛奶生产者破产。现在欧盟在考虑是否建立农民收入保险制度。这在富国是可以的，但在发展中国家如中国是不能这样做的，一定要考虑到自己的国内市场。

今后几年全球一定要满足全球的农产品需要，还要考虑到生物燃料也会影响到农业的发展。如果欧盟放弃自己的市场，从国际市场上购买农产品，那么，如果有一天农产品价格爆炸的话，后果就不堪设想。

欧盟原来的政策是有利于消费者和生产经营者的，现在虽然直接补贴增加，但对于消费者和生产者都没有明确的变化。现在正在进行的世贸组织谈判，如果按照他们的要求做，会导致农业生产能力降低，譬如现在大豆方面的生产就会受到影响。

十年前我就对中国农村进行过考察。我对于中国城镇化的建议，有两个原则：其一，如果农产品的生产没有受到影响的话，农民离开土地是件好事；其二，而且那些离开土地的农民能在城市找到工作才行，如果农民找不到工作也不行。在农村的农民如果没有能力投资提高生产能力的话，还是不要离开农村。中国应创造一个自己的农业现代化的模式。可以考虑在农村发展一些手工业，在农村搞些别的东西。中国一定要开发自己的内部消费市场。中国没有别的选择，千万不要考虑把8亿农民中百分之几十的人转移到城市里去。北美的模式不能照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