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盐,觉得它是生命中的一部分,须臾不可或缺,有人称它为“生命的食粮”。孩提时见母亲烧菜,她总是掂量着挑一点点盐下锅,那种“当家才知油盐贵”的感觉刻在我幼小的心灵里。从母亲身上得到初始的味觉,断了奶以后始知盐的咸,以至于尿布的咸味给做母亲的添了一份惊喜:孩子长大了。
初中的化学课仍有很深的印象,半个世纪对“盐”有兴趣:氯化钠(NaCl)是氢氧化钠(NaOH)和盐酸(HCl)作用的结果,原来化学方程式“酸+盐基=盐+水”是如此简单,学问从“盐”开始登堂入室。盐竟有如此巨大的魅力,原因是我们不知道世界上为什么有无穷尽的盐,湛蓝的海水为什么这么咸,这简直是永远解不开的谜。于是,读懂“盐”其实并不那么简单。
有人认为食盐引发高血压,这种说法比较片面,高血压人群中是有那么一部分忌盐,这是特异体质所决定的,食盐充当了“替罪羊”。然而,有科学研究报告称缺少食盐,人体自身的血压无法正常运转。曾经有过报道,说的是南美洲印第安人长寿是因为很少吃盐;而现今有科学家分析报告说,日本人自古食盐,现在俨然是全球的长寿国。如今市面上所售都是加碘盐,其实有甲状腺功能亢进的患者不能吃加碘盐。年龄较长的同志或许还记得,黑龙江流域曾经闹过克山病,是一种原因未明的地方性心肌病,因在克山县首先发现,故名。而卤盐(或称卤碱)成为特效药,一时风行全国,似乎盐卤万能,这与红茶菌、鸡血疗法一样,后来都以科学的态度予以澄清。
五倍子是一味中药,有治疗肺虚久咳、久痢、久泻、咯血、衄血、便血、痔血、肾虚遗精、遗尿的作用。上述病症使用五倍子,历代医家较为看好,因为它有收敛和抗菌的双重作用。《本草纲目》治盗汗、鼻衄泻痢不止;《三因方》治脱肛不收;《妇人良方》治产后肠脱;《圣济总录》治金疮出血;《痘疹便览》治走马牙疳等等,20余种方剂。原来这五倍子乃是盐肤木所寄生的“虫瘿”,与盐也有密切的关系。另外,盐有引经报使的作用,例如服用金匮肾气丸、五子衍宗丸之类,医生叮嘱:“淡盐开水下”,这是何故?原来中医观点“肾为先天之本”,若补肾固精,用“淡盐开水”来“通知”肾脏接收用以进补的丸药。
古代先贤对盐的重要性早有认识。《尚书•说命下》:“若作和羹,尔惟盐梅。”这则典故是殷高宗任命傅说作相的一句名言。盐味咸,梅味酸,是调味所需,比喻傅说是管理国家所需要的人。“盐梅”在古籍中成为调和矛盾、治理国家的代名词。“百味盐为首”,一名厨师,如果从艺烹饪,他一生的“座右铭”应该是“把盐放准”。《老子》第六十章有句大家熟悉的话“治大国若烹小鲜”,此话富含深意,把我刚才所讲的意思领会进去,治大国能够像煎煮小鱼那么简单吗?所谓“众口难调”,偌大一个国家,千头万绪,以“盐”作喻控制在“生理”所需要的程度,确非易事。
读了桓宽的名著《盐铁论》,方知盐与政治经济等方方面面的关系。公元前81年,一窍不通的幼主汉昭帝,只是坐听御史大夫桑弘羊与贤良文学激烈的辩论,当时朝廷大臣参与者竟有60人之多。桑大夫主张盐铁官营、酒类专卖,设均输官以协调盐铁酒类的经营,走富国强民之路。我们惊叹,2 000多年前的古人,为探寻治国之道,询问民间疾苦,各自使出了看家的本领,证明自己的观点。我是赞成桑弘羊的,就盐铁官营、酒类专卖一直沿袭到现在,不能不说这是真理通过实践的体现。(www.daowen.com)
我们与盐有更多的亲缘关系,因为我们生活在海边。我们不能忘记张謇先生,他不仅是实业家,也是推动中国农业现代化发展的先驱。江泽民总书记说:“张謇是封建旧朝代的状元,却拥护支持辛亥革命,转向共和,举办众多的实业和教育,很了不起。”他早年发起盐垦,采取改良盐碱地、重视滩涂开发和积极推广种棉技术等一系列措施,江淮大地出现了一派向盐碱地要棉要粮战天斗地的动人情景。张謇“实业救国”的思想,正被当代的仁人志士发扬光大。当年张謇踏勘的盐垦路,如今成为屡获丰收的沃土,江淮大地一派生机勃勃。
《经史证类备急本草》书中的海盐图,描画为盐工取运海水的场景
在纪念邓小平同志100周年诞辰之际,我们应当铭记他的一句名言,叫做“有盐同咸,没盐同淡”。那是1936年的端午节,红军第一军团驻扎在甘肃固原县七营镇。时任政治部副主任的邓小平,在公务之余到附近河边打了几只野鸭子,叫炊事房烧了鸭汤,战士们都谦让,叫首长喝,补补身体。邓小平同志笑着说:“咱们红军老规矩,有盐同咸,没盐同淡,大家赶快把这鸭子汤报销了吧!”说着,他亲自给战士们盛汤。这是一幅多么动人的官兵同乐的画卷呀!后来,在淮海战役中被俘的国民党将军黄维,当他亲眼看到刘伯承、邓小平和战士们在一口锅里吃饭的情景时,不得不仰天长叹国民党反动派的失败。共产党领导下的革命队伍,所以能取得节节胜利,“有盐同咸,没盐同淡”可以在精神上产生无穷的战斗力,坚不可摧。(2004年8月12日)
我觉得,生命诚可贵,“盐”的精神不可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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