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潦水嫽矣涝峪
“终始灞、浐,出入泾、渭,沣、滈、潦、潏,纡馀委蛇,经营乎其内。荡荡乎八川分流,相背异态。”
——司马相如《上林赋》
“八水绕长安”已是西安的历史记忆和象征美学。涝峪,古称潦水,荣列其中。涝峪是户县境内最大的峪谷。50年前,陕西宁西林业局进驻此山,修有公路。近年,西汉高速公路穿越此山,涝峪进入省际视野。自然原始的涝峪正在走向未来,走向现代世界。
作为中国古之史书,《尚书》有《甘誓》名篇,户县今日尚有甘亭。户县古称丰邑,源自周文王“而作丰邑,自岐下而徙都丰”。《诗·大雅·文王有声》云:“丰水东注,惟禹之绩,既代于崇,作邑于丰。”既“作邑于丰”,此“丰水”之歌唱就与今日的涝峪有关。“丰水东注”包括着昨日的潦水。潦者,水盛貌,“泂酌彼行潦,挹彼注兹”(《诗经·大雅》),这是“周颂”。涝峪古称潦水,与之密切相关。《山海经》:“又北四十里,曰牛首之山,劳水出焉。”劳水即今天的涝峪。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是现存最早的中国地理学专著。《水经注·渭水》篇写道:“东过槐里县南,又东,涝水从南来注入。”“水出南山涝谷,北经汉宜春观东,又北迳户县故城西,涝水际城北出合渼陂水。”《史记·封禅书》写道:“霸、产、长水、沣、涝、泾、渭皆非大川,以近咸阳,尽得比山川祠。”在此禅仪中,涝河忝列于被祠的圣河。清朝毛凤枝《南山谷口考》,对涝峪有更多详尽的文字。在毛凤枝笔下,涝峪殊深(约200余里),既有“石山削立”之险峻,又有平川原野之肥美,自然出经入典,赋辞赞美。
涝峪山巅
潦水嫽矣!
(1)自然潦水。涝峪出经入典,首先还是源于它的地理形胜。从峪口至秦岭正脊,涝峪长达50公里。涝峪不但长,且九曲十弯,地形特别复杂。从峪口至教场为浅山段,峪谷下切很深,落差大,水急山险,山峰岭梁峻险高大,“石山削立”(毛凤枝)。有青白二蛇,为自然岩石的造化之妙笔;峪口有土门,有潭庙,已具水土之美景。从教场至两涝为涝峪的中山段,山回路转,河道平缓,重峦叠嶂,山岭连绵。教场以唐朝大将殷开山练兵称焉,足见其阔。从两涝往上,涝峪一分为二,梅开二枝,东西涝峪并行而至秦岭正脊,为涝峪深山段。西涝峪有西河村、桦树坪、桃花沟、凤凰山、天池梁等自然群落。西河村与东边的八里坪隔山相望,是涝峪镇最南端的行政村,应该也是整个户县最南端的村落吧。西河村往上,人迹罕至,属秦峪主脊范围,而岭脊的另一边已属陕南安康的宁陕县。秦岭既是分水岭,也是行政区域划分的天然标帜。20世纪70年代著名的宁西林业公路贯穿西涝峪。昔日满载木头的解放牌汽车已然告别,公路今日成为旅客行人的方便道。与西涝峪相比,东涝峪的驰名是20世纪90年代之后,特别是朱雀森林公园建成、西汉高速公路修通之后。东涝峪口不远处的沙窝子,以积沙著称;黑山岔以冰瀑称扬。而地处深山、毗邻秦岭主脊的八里坪,其开阔肥美竟让人有山外平原之感。由八里坪往上,秦岭主脊横在面前,峰岭突起、直插云际,让人觉得这是秦岭的二次隆升造山!朱雀国家森林公园就位于八里坪与秦岭正脊之间的苍莽林海。园区内森林茂密,空气清冽,动植物资源异常丰富,最高峰冰晶顶海拔3015米,是仅次于太白山拔仙台的秦岭第二高峰。
黑山岔冰瀑(www.daowen.com)
涝峪山高、沟深、峪长、落差显著、资源丰富。仅仅“顾名思义”,就见一斑。山外峪口的第一个聚民点是潭庙,人文与水文兼融;教场桥观音山,是历史文化遗址;桦树坪、八里坪、梨园坪,是山地平原写照。“坪者”,山之台塬平川也。磨石沟、卧龙石是整“岩”,沙窝子则是碎“屑”。仅从一块整岩到一片细沙来看,要经过多少风化雨蚀、自然岁月的神工啊!上世纪的宁西林业局建在涝峪,其森林资源不知铺筑了多少里计的铁道枕木。除森林资源外,涝峪有铜、铁、金诸矿。至于涝峪的石头资源,则更是为化工、建筑、民用日夜索取,而这几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自然的无限馈赠。峪外的涝河滩,巨石赫然,细沙流淌,卵石累累,一望无际,就是涝峪自然石源的最好表征。
涝峪冰晶顶
潦水嫽矣!
(2)现代潦水。“峪水为灾”是历史地理学的一个沉重命题。涝河亦不例外。在很长的历史跨度内,“水利”也是“水害”。涝峪岸边的“水淹腊家”故事,即是生动个案。涝峪水淹腊家的故事在户县流传很广。水淹腊家的故事,实际上是以民间传说的形式,阐明或者说记忆着历史上“峪水为灾”的水文原理。腊家滩,实际上是涝峪西岸古道与“涝泛区”、石滩地的代称。户县天桥乡政府居于腊家滩中心。上世纪70年代,腊家滩曾修过小型军用机场。在简朴的飞机场上,我们曾与驻军士兵打篮球。时世巨迁,它已消逝于历史的深处。透过水淹腊家的故事传说,给今人面对涝峪的具体启示有:①涝峪古称潦水,水量曾经十分盛大。②涝峪从西往东改道频繁,危害长时间存在过。开阔的天桥乡腊家滩地貌,就是遗迹和见证。③以上表明,涝峪曾经“峪水成灾”,那么“文王作丰,丰水东流,维禹之绩”同出一首诗歌,涝峪在大禹治水范围的可能性极大。涝河与古代丰水的关系,颇值得重视玩味。今日的潦水几成枯河。其河道地貌为上世纪70年代户县政府修砌奠定。户县农民画中的《涝河两岸》等,既是美景也是幻影。今日的潦水几成枯河,又让人想到它历史上的另一番“无水美景”。场所仍在水淹腊家的户县天桥乡。天桥乡的取名由来,即与此相关。曾经有一个时期,涝峪河水一出峪口,即潜流地下成为地下河;在地下潜流5公里多之后,又于户县城西南——即渼陂一带流出地面,形成渼陂湖。而其地下潜流的5公里地域,即今日腊家滩的10多里区域,因此缘故被叫做“天桥”。天桥乡的名称就源自这一地下河的自然奇观。这一自然奇观,帮助我们解释了天桥乡名称的地理根据,渼陂湖其所以“水美”的水文缘故,潦水之所以“嫽”的自然基础。
涝峪山花
宁西林业最早打破了涝峪的原始、宁静和神秘气息。运输林木的沙石公路,是涝峪走向现代的最早踪迹与遗迹。运输木材的汽车笛声,最早汇入了鸟啼兽吼的自然交响。伐木声声,是当代历史给涝峪山林最早的社会言说。总部设在秦岭南坡菜子坪的宁西林业局,是涝岭最早的现代企业。人类对涝峪的现代事业由它宣布开始。秦岭的地理性开始了人文转化。朱雀国家森林公园的设置,是另一时代的开始,兼顾森林保护与旅游经济。如果说宁西林业给涝峪注入了工业化气息,其时代性缺陷是砍伐、运木料——一种无限索取的形象,那么,朱雀森林公园则为涝峪注入了人文性内容,其现实性特征是“修路”“建宾馆”——一种有限利用姿态。
对涝峪来说,真正具有重大、划时代意义的工程无疑是西汉高速公路。涝峪成了西安和汉中、关中与陕南沟通交流的通道与平台。一洞洞隧道穿山越岭,给自然的秦岭涝峪空前深刻地打下了人类的“烙印”“踪影”。据说,仅隧道一项就为修路节约了资金两个亿。一座座支持路面的水泥墩,伫立于峪谷中心,恰似人类进入自然一双双意志坚定的腿脚。另一面,涝峪千年以来的峪谷景观,从此彻底消失。峪谷河水的自然流淌已属梦境。呼啸而过的现代交通,已使当年马蚱野逸和揪魂的蝈蝈声,孱弱无助,哀愁弥山。潦水之“嫽”,已是涝峪之梦。涝峪在潦水之中,走向不无哀愁与憧憬的现代。
潦水嫽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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