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天一月球”、“月球一宇宙飞船”的两种假设,许多人会抱有蔑视的态度,为什么呢?因为科学的理念不允许人们去接受经验、认识以外的任何假设。那么科学精神又是什么呢?
本世纪70年代,中国出版了一部科学普及著作,名为《十万个为什么》,在这部书里,科学界对宇宙大爆炸理论和红移现象轻蔑之至。书中罗列了许多证据,使人不得不相信宇宙大爆炸理论和红移现象是多么幼稚可笑,结果怎么样呢?当50年代摩尔根的基因科学传到苏联时,那些苏联科学家不知为什么并不相信基因科学,有不少科学家甚至咬牙切齿地声讨批判,当时中国学习“老大哥”,也曾对基因理论展开过围攻,结果又怎样呢?
科学本来是个好东西,但如果过分了,或者使用不当,反而会走向它的反面。比如,人是从自然而来的,但自从人类有了科学以后,从某种意义上说,人却背叛了自然,这不但表现在人们的生活方式上,也表现在人们的思想方面,只相信科学,而不相信自然。英国大主教贝克莱曾经有一句名言:闭上眼睛,世界就没有悬崖。而现在人们的观念是:科学以外没有世界。似乎科学已经不是对自然的客观反映,而成了自然的主宰。
现在的人们已经不会说:瞧!我们的定律正在接近自然的运动。人们常常会说:快来瞧呀!自然正在按照我们的定律在运行。英国科学家史蒂芬·霍金就曾说:“宇宙可以是自足的,并由科学定律完全确定。”本世纪20年代,物理学家马克斯·波恩曾对外宣称:“尽我们所知,物理学将在六个月内完成。”即使是一般科学家也十分自信“宇宙受定义很好的定律制约”,而这些定律都是科学家发明的,于是,人们似乎点灵光也统统变成了上帝,因为上帝最重要的标志是创造世界,而我们正在创造世界。
科学正在成为当今人们心目中的上帝,一方面是,我们的认识越来越依赖于科学的发现;另一方面是,人们的生活也越来越依赖于科学的发明。于是,在这个世界上,科学似乎取得了惟我独尊的地位,然而科学如果没有理性的控制,很可能会激发科学本身的破坏性,比如现代的物质文明中的高消费文化,它一方面促进了社会的进步,另一方面却造成了对环境的大规模破坏,如果我们回首200年的现代科学历史,你就会发现,科学已经将这个世界破坏得面目全非,我们今天竟然有能力在距地球几百公里的地球轨道上制造太空垃圾,真是“伟大”得很。
那么人类的科学究竟可能错在哪里呢?
有人将人类对自然的种种错误说成是工业文明的后果,事实上,根源并不在工业文明,而在于物质文明的总模式,在于我们以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自然。这个问题要回溯到文明的起源上。
60万年以前的某一天,一个赤身裸体的原始人,嘴里嚼着一根草棒,无忧无虑地漫行于荒野中。突然,他发现不远处的树上挂满了累累硕果,他兴奋地长叫一声,奔向了果树。他既想摘取果实安慰饥肠辘辘的肚皮,又想用这棵树去营造一个简陋的窝居,以挡风避雨。然而,他无法将这棵大树连根拔起,也无法将其拦腰折断,怎么办?
蓦然,他发现旁边有块圆圆的石头,于是,他试着用这块石头去砍砸坚硬的树干,但收效甚微。石头圆形的表面只将树皮砸飞,但树干却丝毫无损。他生气了,将手中的石块向旁边的巨石用力摔去,只听“砰”的一声响,石头被撞成了几块,四处飞散,有一块铲形的石片刚好落在他的脚边。
原始人本欲一走了之,但又耐不住果香的诱惑,万般无奈之下,他抬起脚边的石片猛力向树干砍去。奇迹出现了,树干竟被砍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痕。原始人欣喜若狂,他意识到:用石片锋利的侧面能够砍倒大树。可没砍几下,石片断裂了。他想起刚才的情形,又拾起一块石头向巨石猛然摔去,于是,他终于有了好几片得心应手的石片。正因为这件粗糙的石器,人类才开始了自己的历史。
说来很惭愧,不论以后的科学技术创造出多少闻所未闻的新工具,我们都不能否定这样一个事实:促使我们发明创造的动机与60万年以前那个原始人发明石器的动机并没有什么两样——不断膨胀的享受欲望。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一直在重复着昨天的故事。(www.daowen.com)
物质文明就是建立在这样的动机与目的之上。什么是物质文明呢?最直接的定义就是:物质文明是一种享受型文明。我们认为这种文明有两个基本的特点,一是自私,二是暴力。由此我们也许可以这样描绘出物质文明发展的总模式:物质享受的欲望——自私的品格——暴力掠夺的倾向。
从这里可以看得出,人类的物质文明本身是一种破坏力极强的文明,这种文明不包含与自然界其他部分互惠的成分,体现出极度的自私性。同时,物质文明的破坏力与人类所具备的能力成正比。在工业文明出现之前,人类征服自然的能力很有限,文明本身的破坏性表现得还不充分,人们被迫与自然保持一种亲近的关系。工业革命以后,人类征服自然的能力成百倍地提高,因此,包含在物质文明内部的破坏性一下子如火山般爆发出来。在古代,印度人和迦太基人如想得到象牙,他们总是设法捕捉到大象,锯下象牙,然后为象的断牙包上一层金属。而今天我们要取得象牙时会怎么样呢?端起自动步枪,或者扛起火箭炮。
文明模式中的自私性和暴力性本来并不可怕,它应该控制在人类的理性范围之内,受理性的调节。然而,历史的悲剧在于,人类的科学技术突飞猛进地向前发展,可人类的理性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发展,精神远远落后于物质。正像爱因斯坦所说的:“除了我们的思维方式以外,一切都改变了。”目前的现实是,并非人类在控制着改造自然的能力,而是这种能力反过来控制着人类,我们都盲目地跟着它在跑。科学技术如果在理性的控制下,它可以造福于人,一旦失去控制,它带给人类的只有毁灭。早在1932年,英国赫胥黎在其《精彩世界》里就曾预言:世界将因人类科技的进步而陷入噩梦般的境地。仅仅60年,赫胥黎的预言正在变成现实。
更可怕的是,由于我们失去了理性的引导,这种文明的自私性与破坏性正乘虚而入,像一个教唆犯,大力开发人类的动物本能,使我们越来越不像人,完全像动物一般,生存的目的除了满足动物的需求以外再无其他。我们今天的人,跟古罗马时代的人十分相似,但是,古罗马灭亡了。关于古罗马帝国的灭亡,有人说它亡于征战,有人说它亡于妓女,但我们说它亡于奢侈。古罗马贵族的酒宴常常是通宵达旦,山珍海味堆积如山,人们拼命地吃,实在吃不下了,就跑到外面去呕吐,吐空了肚子回来接着吃。听起来真是恶心!然而我们现在许多人的生活追求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两样,消费,消费,再消费。
人类的物质文明体系有两个根本性的错误,一是错误地看待自己,二是错误地看待自然。
有一个年轻人,很想学习古代汉语,于是就给一位古汉语专家写了一封信,信上说:“寡人对古汉语情有独钟,恳请先生收下寡人这个学生。”这个年轻人根本不知道“寡人”的含义,稀里糊涂作了一回“寡人”。我们人类的情况与此相似,在我们还没有学会怎样与自然界平等相处的时候,就稀里糊涂做了“寡人”,成了地球的统治者,高高在上,惟我独尊,“天生万物,惟人为贵”。这种源自内心的狂傲,产生出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地球是人类的私有财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根本不去考虑自然还有生态平衡这一说。
物质文明是一种暴力型文明,这种暴力倾向源自于我们对自然的一个根本错误看法,即将自然当成敌人,它的普遍原则就是生存与毁灭、战争与和平。这种暴力倾向体现为四个字“征服自然”。说来奇怪,人类的文明从一开始就有反叛自然的特点,好像我们不是大自然的子民,从古代的“人定胜天”,到现代的“征服自然”,从中可以体会到深深的敌意与仇恨。当我们以这种态度面对大自然的时候,人类的生存意义就只有一点了,那就是破坏、破坏、再破坏。
科学的狂做必然会使科学戴上有色的眼镜,凡不能用现代物理学框定的东西,一概被视为“伪科学”。如此下去,我们真的很担心它会走进一个死胡同。世界很大,科学根本囊括不了宇宙天地。打个比喻,如果用一个圆圈来代表我们已经认识的世界,而圆形弧线以外表示尚未认识的世界,那么,圆圈越大,圆形弧线接触的外围空间就成倍的增加。也就是说,我们对世界认识的越多,我们所面对的未知也就越大。在此,我们并非宣传不可知论,而是想阐明科学对待未知应该具备的态度。
事实上,现代科学已经不能很好统领自己的所有发明,它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人们思维的混乱。比如,我们如今面对这样一个现实:你能列举一百条证据来证明一个事物是正确的,但同时,你也能找出一百条证据证明它是错误的,不但如此,你还能找到一百零一条理由说明它有正确的一面,也有错误的一面。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如何来选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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