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浦·托马佐·马里内蒂(Filippo Tommaso Marinetti,1876~1944年)是意大利文艺理论家、小说家、诗人和戏剧家,是未来主义流派的创始人和代表人物。
一、生平与创作
1910年10月,意大利北方城市米兰的法庭对荒诞小说《未来主义者马法尔卡》的作者进行公开审讯。这部小说讲述代表未来人类的马法尔卡的故事。他具有一双巨大的可以折叠的翅翼,是一个可以自由翱翔、运动自如的“超人”,一个全身可以自由装卸并具有钢铁心脏和身体的现代机械人。他没有情感,残忍卑劣,不受世俗和法规的制约。小说的作者马里内蒂因为这部作品被米兰当局以有伤风化罪拘捕审讯。开庭那天,许多民众游行示威表示抗议,最终,当局释放了马里内蒂。在法庭外,群众簇拥着他,高喊“未来主义万岁”。这件事成为形成未来主义文艺思潮的一个重要契机。
马里内蒂1876年出生于埃及亚历山大港的一个意大利侨民之家。他的父亲恩里科是个精明能干的律师,靠经商和开办律师事务所发财致富。他的母亲具有较好的文学修养,善写抒情歌。马里内蒂早年求学巴黎,深受法国文化的熏陶,偏爱法国文学作品,也曾广泛接触法国现代派文学艺术。后来,马里内蒂随父母迁返意大利,1899年毕业于热那亚大学法学系。马里内蒂以写作自由诗开始文学创作活动。最早的诗歌《老海员》(1897年)、《征服星球》(1902年)、《毁灭》(1904年),是用法语写成的浪漫主义和象征主义作品。1905年,他创办《诗歌》杂志,刊登意大利颓废派的诗作,大力介绍法国象征主义诗人兰波、马拉美、魏尔伦的作品,获得了国际声誉。
1909年2月20日,马里内蒂在法国《费加罗报》上发表《未来主义的创立和宣言》,正式宣告未来主义流派的诞生。宣言号召人们起来反叛,“向星辰挑战”,要像“太阳那样用鲜红的利剑一下子就割断我们几千年的黑暗”〔18〕。他带领一批未来主义的作家、音乐家、画家穿梭于各大城市,组织集会、游行,鼓吹未来主义。于是,一场全面否定传统文化遗产,颂扬工业化、机械化、科学技术、速度力量的文艺运动,狂热地开展起来,并进一步把这种对物质文明、动力美的赞颂,扩大到对一切运动形态的崇拜与颂扬。马里内蒂在《未来主义的创立和宣言》中提出:“文学从古至今一直赞美停滞不前的思想、痴迷的感情和酣沉的睡梦。我们赞美进取性的运动、焦虑不安的失眠、奔跑的步伐、翻跟斗、打耳光和挥拳头。”〔19〕马里内蒂以此让人类摆脱停滞不前的艺术、死气沉沉的现实,与自身的消极性相对抗。马里内蒂甚至认为战争、暴力、恐怖、枪炮等也跟科学技术一样,是摧毁旧传统、推动社会前进、实现全新的未来的最有效手段和运动形式。战争暴力所构成的是“伟大的交响乐”,“我们要歌颂战争——清洁世界的唯一手段,我们要赞美军国主义、爱国主义、无政府主义者的破坏行为”。〔20〕马里内蒂及其未来派对战争暴力、侵略扩张的崇尚向往,与意大利资产阶级使用暴力镇压人民反抗,不择手段攫取垄断资本,获得超额利润与强权政治,如出一辙,因此后来成为意大利发动帝国主义侵略战争、宣扬民族沙文主义和军国主义思想意识的组成部分。
早在1912年,马里内蒂就公开演说,支持意大利政府发动战争入侵埃塞俄比亚,并从文艺沙龙走向了社会政治斗争领域,多次组织游行、集会、示威、演讲,要求意大利参战。意大利入侵利比亚,马里内蒂远涉重洋,以记者身份前往采访,写有报告文学集、代表作《的黎波里之战》(1912年)、诗集《扎—勃—土勃》(1914年)等。作品较全面地体现了未来主义的创作原则。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令未来派雀跃狂欢,马里内蒂与一大批未来派成员一起亲赴前线参战。1914年马里内蒂发表了《未来主义与法西斯主义》,公开宣传阐述未来主义与法西斯主义的亲缘关系,把以墨索里尼为首的法西斯称为未来派的亲缘同宗,把法西斯主义看成未来主义的自然扩展,并积极参加法西斯党活动。1918年发表的《未来主义意大利》和《意大利未来党宣言》中,马里内蒂公开宣布与法西斯合作,认为只有借助法西斯党才能够“实现未来主义最低纲领”。随后,马里内蒂随法西斯军队入侵埃塞俄比亚、苏俄,他还漂洋过海,去阿根廷、巴西等地兜售法西斯未来主义。墨索里尼上台建立法西斯独裁后,马里内蒂发表《墨索里尼战争之歌》(1942年),充当法西斯军国主义的吹鼓手与辩护者。他被任命为意大利科学院院士、意大利作协主席。1944年底,马里内蒂因心脏病发作逝世。
马里内蒂著述甚多,作品包括文艺理论、政治理论、小说、诗歌、散文、戏剧。他的文艺理论和政治理论文章是宣扬无政府主义、民族沙文主义的一系列未来主义宣言,这些宣言的核心思想是把革新与传统对立,将传统一概视为大敌,而将革新捧为艺术的惟一标准。未来主义宣言及时地提出了文学艺术应当适应新时代的工业化社会而进行变革的合理要求,以摧枯拉朽的气势为20世纪现代主义文学艺术的诞生与发展扫清障碍,又以大胆新奇的设想启发人们创新的思路。当然,其中的一些过分狂热又荒谬的主张违背了文艺创作的基本规律,根本无法实行。
马里内蒂虽然声称彻底反传统,却并不能始终不渝地在文学创作中恪守未来主义的信条。他的小说并没有脱离传统的构架,主要作品有:长篇《未来主义者马法尔卡》(1909年)、《难以驾驭的人们》(1922年),短篇小说《未来主义的爱》(1922年)、《染龟嘴唇的故事》(1930年)。从1919年发表的诗体小说《一颗炸弹里面的八个灵魂》开始,马里内蒂向传统艺术手法退却,写到《难以驾驭的人们》时,就更明显地背离了未来主义的初衷。
他的散文创作也出现同样的情况。早期的战地通讯《的黎波里之战》(1912年)描写的是战争生活和场景,使用了大量的“类比链”进行描写。比如他用一连串的比喻形容机关枪:“小小的机关枪,您是一位魅力十足的女人,骄悍成性而又美丽绝伦,驾驶着一辆看不见的百匹马力的汽车,急促地按喇叭声……夫人,我看见您像一位杰出的演说家,以滔滔不绝的雄辩的语言打动周围听众的心灵……此刻您是一把万能的钻头,在这个顽固的黑夜的头盖骨上凿出一个圆洞……您是一架轧钢机,一台电动镟床……是一只大型氢氧吹管,正一点一点地将邻近的星星点点的金属棱角燃烧、切割和熔化……”机关枪是贵夫人、演说家、钻头、轧钢机、镟床、氢氧吹管,众多的比喻奇特至极。而后期作品《埃及的魅力》(1933年)回忆童年时代的埃及,幻想建立符合未来主义蓝图的新埃及,行文流畅优美,是接近邓南遮〔21〕的唯美主义作品,完全回归传统的散文艺术,这也是他最优秀的作品。
马里内蒂的诗歌是典型的未来主义实验作品。他摒弃传统诗歌的韵律规则,完全以跳跃的节奏绝对自由地表现直觉、感应、联想和想像,过分勉强生硬的词句,构成一种恣意宣泄的粗暴怪异的风格,缺少诗意和美感。有些“自由诗”只用名词、动词不定式和数学符号堆砌而成,混沌一片,紊乱不堪,难以卒读。较早的诗集《扎—勃—土勃》(1914年)、《沙丘》(1914年)中充斥着未来主义的生硬实验。在《扎—勃—土勃》中,ssiiii是汽笛声,而ffiiiii是对岸的回声。在《光辉》中,“dum-dum-dum.Dum”,马里内蒂解释说是“表现照耀非洲的太阳旋转时发出的声音和桔红色天空的重量!”意象完全随着无意识跳跃,诗行无序排列,诗中含义令人费解。马里内蒂晚年写“航空诗”,主要作品有散文诗《飞速的西班牙和未来主义公牛》(1931年)、《拉斯佩齐亚海湾航空诗集》(1935年)。所谓“航空诗”就是以远距离的动态视角描写事物,抹杀不同事物之间的细微差别,而强调它们的相似性,因此可以大量使用类比手法。描写怪诞而神秘,偶然有独特新鲜的意象出现。总之,诗歌创作集马里内蒂的未来主义实验之大成,却鲜有成功之作。
马里内蒂在戏剧方面的改革较有成效。在《未来主义合成戏剧》(1915年)中,马里内蒂宣称要“彻底摧毁导致传统戏剧僵死的手法”〔22〕,全盘否定传统戏剧,主张在舞台上表演潜意识、纯抽象和纯想像的那些违背真实、离奇古怪的反戏剧内容,开创了未来主义的“合成剧”。他曾写了一系列的未来主义剧本,《他们来了》就是其中的一部。
马里内蒂的创作活动,是从用法语写作象征主义诗歌起步的。象征主义的审美特征在他的诗歌中打着深深的烙印。他是象征主义诗歌传统的继承者。在马里内蒂起草的未来主义宣言中,还可以发现柏格森的直觉主义,否定理性,强调用直觉认识来把握事物的观点,更可以发现尼采崇拜的暴力、强人的哲学。马里内蒂以反邓南遮自诩,但在他的纲领和实践中,对力量、冒险精神和进取的讴歌,又分明可以见到邓南遮的影子。而马里内蒂自己,这个反传统的勇士,以“纵火者”的姿态杀上文坛,末了却摇身一变成为反对社会革命和进步的丑角。他曾发誓要摧毁图书馆、博物馆和科学院,晚年却欣然接受墨索里尼的任命,当上意大利科学院院士、作协主席,沦为法西斯独裁统治的帮凶。
二、《他们来了》
马里内蒂很早就开始写作戏剧。1905年发表的《饕餮的国王》是具有象征主义特征的讽刺剧,随后创作的剧本《电木偶》(1909年)曾在都灵公演。在未来主义风潮中,马里内蒂写了一系列的未来主义剧本,《他们来了》就是其中的一部。
马里内蒂及其未来主义运动对传统的戏剧采取了全盘否定的虚无主义态度,并提出了自己一整套未来主义戏剧理论。1913年马里内蒂在英国《每日邮报》发表《多样式的戏剧》,1915年,他又与科拉、塞蒂梅利等发表了《未来主义合成戏剧》,全面阐述未来主义的戏剧理论纲领。这两篇纲领性的文件,既对资产阶级戏剧脱离生活、日益僵化的倾向进行抨击,同时对整个戏剧遗产采取了虚无主义态度。马里内蒂认为传统戏剧走入了教条化、模式化,剧院形式呆板窒息,毫无生气,戏剧只是机械地照搬现实生活,不能反映心灵世界;戏剧台词冗长,节奏缓慢,“只配称作煤气时代的戏剧”。由此,必须“调动观众的情感,用一切手段唤醒他们情感中最迟钝的部分”,“肃清有关舞台的成见,把观众与舞台连在一起”,“把我们的才干从潜意识中,从捉摸不定的力量中,从纯抽象、纯理智、纯幻想,或从自己的履历中,从追求实物的愿望中发掘出来的一切东西,通通搬上舞台”〔23〕。可见未来主义戏剧蔑视客观的写实,把幻想和荒诞作为艺术手段,通过挖掘不可捉摸的内心世界,以求表现物的态势和灵性。这样,未来主义戏剧必然是以扭曲的方式来反映客观事物的真实现象,来倾诉主观感觉。(www.daowen.com)
1915年马里内蒂与科拉一起合编出版了《未来主义合成戏剧集》,收入《同一瞬间》、《爱的戏剧》、《他们来了》、《月亮的光辉》等未来主义戏剧作品。通过这些作品,未来主义竭力要建立一种同传统戏剧大异其趣的新型戏剧——“合成戏剧”。这种戏剧,表演时间极短,台词简单,动作感强,常常借助直觉、幻象,让观众体验对现实生活的主观感觉。戏剧作品在极其有限的时间容量里,通过简单的台词,急速的动作,把众多的感觉、观念和事实经纬交织,融为一体。它突出灯光、声响、语言等的综合作用,开挖它们特有的、但迄今尚未被人们的感官发觉的含义;把电影手法移植于戏剧,以表现传统戏剧无法表现的场景,如战争、飞行、天空、海洋;几条情节线索互相渗透,平行展开;戏同时在舞台和观众席间进行;消除现实与幻觉,意识与无意识之间的界限。
由于以马里内蒂为代表的未来主义者主张彻底废弃传统手法,所以在戏剧方面,尤其是在表现形式上,他们提出“变化剧场”,也就是戏剧表演时,舞台装置、布景都可以任意设计。他们放弃剧院,演出多在杂技场、跑马厅进行,用流浪艺术取代正式演出;化装则不必合理,演员可以胡乱涂上各种刺目的色彩,如胸脯可以是蓝的,臂膀可以是紫的,头发可以是绿的;表演也绝对自由,以“戏中戏”的形式混淆演员和观众界限,观众与演员一起合唱、辩驳,将舞台、演员、观众融为一体,扩大了舞台空间;还提倡在剧场中吸烟,因为他们认为烟雾可以调和舞台与观众席之间的空气;演员可以向观众泼水、撒胡椒粉,使其他的人发笑;甚至,为了引起纠纷,增加演出的乐趣,故意把同一座号卖给几个观众,使他们争吵;未来主义作家为了反对传统戏剧,还会把不同时代的戏剧,如古代希腊、罗马的戏剧和17、18世纪法国的古典主义戏剧混合起来压缩为一幕。除马里内蒂的作品之外,坎基乌罗的《枪声》和雷莫·基蒂的《黄与黑》都是很有特点的未来主义戏剧。
马里内蒂在他的戏剧作品中多方面地尝试把自己的“合成戏剧”理论付诸实践,他的剧作《他们来了》(1915年)是未来主义戏剧代表作之一。
《他们来了》的开头,展示的是晚上豪华的客厅,巨大的吊灯放射着耀眼的光亮。舞台左右边各敞开一扇门,中间放着一张巨大的铺着桌布的长方形桌子和一张异常高大的安乐椅,安乐椅的两边,一字排开八张座椅。总管和两名身穿燕尾服的仆人是剧中的全部人物。全剧共四句台词。
场景一:总管和两名身穿燕尾服的仆人从左边门走上舞台。总管说:“他们来了。赶紧准备。”总管退下后,仆人们就忙乱起来,把八张坐椅围绕安乐椅摆成马蹄形。然后,仆人们走到门口张望,背向观众,长久的等待。
场景二:总管气喘吁吁地上舞台,说:“新的命令。他们非常困乏……赶紧准备一批枕头、凳子……”之后,总管又走了。仆人们拿来枕头凳子,并把安乐椅搬到客厅正中,两边各摆四张座椅,背朝安乐椅,在安乐椅和每张座椅上,各放一个枕头,前面各放一张凳子。做完这些,仆人们又一次走到门口张望,背向观众,长久的等待。
场景三:总管又气喘吁吁地从花园上舞台,说:“新的命令。他们肚子饿了。准备开饭。”总管又走了。仆人把长方桌抬到客厅正中,围绕桌子摆好八张座椅,安乐椅摆在上座,并在第一个座席前放一瓶鲜花,第二个座席前放八瓶酒,其余则仅仅放一副餐具。其中一张座椅靠在餐桌上。仆人们收拾完毕后,又背向观众,长久的等待。
场景四:总管奔跑急上舞台,大声命令:“Briccatirakamekame。”然后又下去了。仆人们立即把餐桌重新搬回幕启时的位置,把安乐椅斜放在通向花园的门的前面,八张座椅一字排开,形成一条对角线穿过舞台。这时,吊灯熄灭,月光穿过花园的门洒在舞台上,聚光灯把安乐椅与八张座椅的影子照射在地板上,随着聚光灯的移动,影子变得越来越长,朝通向花园的门移动。仆人们龟缩在舞台角落里,痛苦地等待着安乐椅和座椅缓慢地走出客厅。
在这一出短剧中,没有完整的情节,没有戏剧冲突,构成传统戏剧基础的台词,在剧中总共只有三句话,外加一句“Briccatirakamekame”。一群不说话的人在等待客人,但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在等待什么人。他们忙碌着,把桌子椅子搬来搬去,迎接客人的来临。最终,客人也没有露面,而桌子椅子在舞台灯光的照耀下竟然自己移动起来,朝门口走去。在这个短剧中,椅子取代人,成了主人公。物具有了奇特的生命和动力。未来主义创作本来注重的就是物而不是人。戏剧《他们来了》的舞台主角显然不是人而是长方桌、安乐椅和座椅。在没有人的屋子里,那些桌椅是马里内蒂“所试图创造富有生命的物体的合成”〔24〕。正如马里内蒂所解释的,“一切感觉敏锐和富于想像力的人,自然都已不止一次地发现,在没有人的屋子里,那些桌椅,尤其是安乐椅和座椅,呈现出给人以深刻印象的态势,充满神秘的启示。我正是以这一观察为基础,创造我的这一合成”〔25〕。在未来主义者眼中,物比人更具灵性,物具有奇特的生命和动力。“巨大的安乐椅和八张座椅,为着迎接所等待的客人们,不断地变换它们的位置;渐渐地具有了一种奇特的幻觉般的生命。”〔26〕客人对人们心灵的控制,通过象征的、拟人化的违反理性的舞台形象塑造,变成了可见的、具有生命力的、实在的物质形体。面对安乐椅、座椅而表现的人的惶惶不安、惊恐失措的情态,是人对社会生活感受的真切写照。
在《他们来了》里,象征主义手法的采用,使不可见的潜意识变成可见的形式,观众产生了恍如置身梦幻的感觉。舞台上出现的场景,突出了面对物的灵性,人茫然失措、惊恐不安的感觉。作者有意违背理性和事物的逻辑性,在极端有限的时间、空间里,展现夸大的、离奇古怪的舞台形象。灯光的作用在剧中得到了极大的发挥,以突出等待客人时神秘莫测的不安气氛和幻象的显现。用灯光来渲染幻象、渲染情绪,正是现代主义戏剧惯用的一个重要手法。
而且,在《他们来了》演出中充满了运动感。全剧是由一连串不间断的运动所组成的。四个场景,形成了四次运动波浪。总管“气喘吁吁”地上来,又匆匆下去,第四次是“奔跑急上”。总管一声令下,仆人们机械地搬椅子、抬桌子。总管和仆人自始至终在忙碌地运动着,安乐椅、座椅、长方桌、凳子也在不断变动着。最后,它们竟然依次排好队,自己移动起来,朝花园走去。显然,《他们来了》没有传统戏剧的情节、冲突、台词等,而是以运动、动作作为主要元素来串连全剧的,全剧所注重的不是对静态的剧中人物心理分析,而是在运动变化之中引起观众的心理共鸣。
《他们来了》是“未来主义合成戏剧”理论的最完美的运用。马里内蒂一反传统戏剧而表演的超短剧,在戏剧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他们来了》中是一些不说话的唯唯诺诺的人物,为迎接他们闻之肃然起敬的客人而不断忙忙碌碌准备着,但客人始终没有出面。观众只能从简短的台词中,结合舞台人物、道具的运动变化,猜测、感受戏剧的内在含义。在极为有限的时间空间里,该剧表现了古怪离奇、不可思议的拟人化的舞台幻象,创造空白,留出想像幻想余地,表现出深邃莫测的神秘启示。剧作同时强调声响灯光的作用,不断上下跑动的脚步声,桌椅的搬动声,刺目灯光的照耀,增强了人物背向观众长久等待客人的神秘不安气氛,最后,聚光灯下椅子移动的幻象光影,更映衬了人物的不安情绪与恐惧心理。
马里内蒂在戏剧中的大胆新奇的实验,对传统戏剧是一种极大的冲击,戏剧元素的革新创造,离奇怪诞的戏剧表演,给现代戏剧尤其是荒诞派戏剧以极大的影响。同时,我们也看到,未来主义抛弃一切传统戏剧表现手法,想用造型艺术的表演来表现直觉的、潜意识的、幻觉的心理感受,以物代人,无情节,无冲突,简短得使人无法理解戏剧内容的台词,杂乱无章的运动,淡化作为戏剧主体的人的作用,违背了作为观赏艺术的观众鉴赏心理特征。它可以引起人们一时的新鲜感、好奇感,却不可能获得广泛的艺术共鸣。
此后,在《拘捕》和《一个青年的末日》两个剧本的创作中,马里内蒂还尝试引入“戏中戏”,把演员与观众,舞台与观众席不断融合,通过这些手法来扩大舞台空间。1922年发表和公演的剧本《火的战鼓》,虽然像其他未来主义戏剧一样,强烈地突出音响、色彩、灯光的作用,但是,回到传统的戏剧结构的倾向也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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