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与农民
要说歌手里比较具备诗人气质的,陈升是我第一个想到的歌者,接着我可能会想到一个过气的创作人周治平,因为那首《我把心遗落在1989》的情歌,但是原谅我这个文章“稍稍地走开”一下,因为他有时候细腻得让我不敢“像是孩子似地满心期待”,这里我只谈陈升,谈他那种农民式的诗人气质,谈他那种可以唱到人心里的诗意。
最先接触到陈升的作品,是《魔鬼的情诗——1988-1994爱欲之潮来袭时》那张专辑,封面的宣传文字改用了Paul Simon的一个专辑标题,变成了“Bobby Chen:Still Crazy after all these Years”,里面的歌几乎每一首都很动听,开篇那首干净的吉他弹唱的《不再让你孤单》更是让我喜爱得不得了,于是赶紧扒带直到学得也可以象模象样弹唱的时候,发现陈升浑厚的嗓音居然是我无法完全靠近的,很有底气而且很有男人味,不像我这样单薄(当然或许说好听点我这是雅致)。
陈升的很多歌带有浓浓的诗意和哲理,以及他所保留的一个朴素农民的本色,这些都是我所欣赏的。在陈升的作品里我常常发现,歌声是陈升的,诗意却留给了作为听众的自己。我喜欢他的歌主要还因为它们往往能让我由歌出发并走得很远,而非只是一种浮光掠影的听或抒情而已。开头的诗意是陈升很多作品的共同特点,我永远忘不了第一次在Channel[V]听到“住在窗台上的薄荷草,它在醒来时就迎着光……”时的震撼,画面也拍得很美,一曲看完,感动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也许只有真性情的男人才能吹着口哨,仿佛漫不经心地走在雨中,永远保持孩童般的单纯,才能在心里眷恋着“薄荷草”的醒来和“小黄狗”的寂寞。下面再举两个例,听听开头,就诗意顿生:
飞翔在两万英尺的高空候鸟要归乡
并不需要坚强或任何悲伤
就让那日日夜夜想不透荒谬的心事
尘封自己心中不被发现最神秘的地方
我请问烟尘往事那一位归乡的老人
手中握的相片那个人是谁
老先生缓缓转身露出了光彩的眼神
微笑对我说明是他的抱歉……(www.daowen.com)
又比如另外一首《塔里的男孩》的开头是这样的:
草原上的小孩说那人疯啦,说有天使要回来,
你问他回来又怎样,说野菊花要绽放。
他自言自语走向路的尽头,而那里只有风吹过,
千万不要问我是谁呀,是海边的野菊花……
除了这种诗意之外,陈升也在作品里传达了一种朴素。这也凸显了陈升的另一个特点:朴素而真实、厚道而睿智、邋遢而率性,有点象一个看透世事的老农民。只要你愿意走近他,和他聊聊,总会有所收获的。《红色气球》、《拥挤的乐园》等也是我比较喜欢的,感觉他就像一个鬼才烟枪老顽童,一个台湾乡村的酒鬼老大叔,当他唱到“点一杯Tequila Bon,叫人心情沸腾……”时,听者也完全进入另一个似乎醉了的世界,理智算什么呢?“沸腾的都市,盲目的爱情、流行的都市,不安的感情”更像是一种贪杯的举动,唱歌反而退居其次。真情流露无罪,一个感情饱满的人是不会骗自己的。
这里特别要提的是那首很多人都很爱唱的《北京一夜》,陈升创作这首音乐时添加了京剧的元素,刚好唱出了歌词里面希望表达的凄凉和沧桑,查资料了解一下一些文字典故的含义,你就会发现它相当能打动人心。我觉得这是一首只能属于陈升的歌,别人的演绎都不伦不类的,就像是在恶搞,因此不管是任贤齐,还是王菲那英张信哲,不管是信乐团的男唱女声,还是李宇春的女唱男声,都在陈升原始风貌下照耀下黯然失色惨不忍睹。然而,作为原唱与创作者,陈升却带着不可思议又莫名其妙的表情说:“回过头来看看,好像《北京一夜》不关我事呢,是天上掉下来的……”根据陈升的回忆,当时去北京的百花街录音棚,只是为了给电影写配乐,但他与编曲人李正帆却始终不能找着感觉,“但那时全世界都知道我在北京录音呢,要是弄不出好的东西,我还不如自杀算了。”碰巧一天两人在路边吃涮羊肉,当时陈升已经想好要打包回台湾了,一边懊恼一边用闽南话哼出“我按怎会在北京”,像极了英文的“One Night in Beijing”的发音。最后在李正帆的强烈要求下两人回录音棚将简单的几个小节转化成一首经典之作。
陈升关于创作的感慨最令人深思,“这种东西好像不是人设计得了的。有的人写歌会写很久,听说罗大佑先生为一句歌词等了十年,这没什么不好。但我始终觉得越是幽默对待,越是放松心情,可能越会另有一番收获。所以,努力工作用力地玩,人生也不过就是几个秋,不要急,要慢慢品尝你的生命。”那也许是一种无关悲喜的柔情和散漫,其实是一个男人的平实的想法和感受,很生活化,但却很有思想甚至充满了灵魂的呐喊,我不否认自己的那些相同的品味和心境,可我却常常做不到那样快乐豁达笑容可拘,看到上述的那段采访文字,我终于明白了在他的歌里有我要找寻的东西,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些深邃的忧愁竟然能由一个老嬉皮似的粗犷男人传达得如此到位的原因。因此即使当他唱着那首名气很大但在我看来却只是其比较有流行商业味道的《把悲伤留给自己》时,我们也可以看到他敞开宽厚的胸膛,用他的豁达大度感染着每个受伤的女子或每个彷徨的男孩,也许在唱完这个歌,他们都会终于释然,都不妨把悲伤留给了陈升并带走属于自己的美丽,这首歌也因此雅俗共赏,适用于亲情、爱情、友情甚至是说不清楚的婚外情。此外,陈升也是罕有的能关注到小男生的那种大哥,比如《塔里的男孩》,比如《如风的少年》,比如《关于男人》,比如《思念人之屋》里拍摄的M V的那个男主角,等等。
我想,陈升是个典型的自由派知识分子,他的歌不商业媚俗,不附庸大众,总是沉醉在自我的表达中。在清澈的吉他弦的三弦两拨加入沧桑和醇厚隐忍的情感,轻轻撩动的却是我们的心弦,即使“男人的眼光在Rebecca丰满的身躯上移动”,却让人心生澄净,无关情欲,只“随着音乐而飞舞”。这种深情而自我的表达是无法复制或流行的,因为他加入了自己的哲学和主见,有浓厚的个人色彩。陈升也算是一个多产的创作者,作品有的抨击政治制度,有的关注社会问题,不是人人都懂,这让他超越了只会在情爱的小圈圈打转的歌手或创作者,也因此注定其作品无法在唱片架上热销。然而,每个诗人都是自由而天真的,也许他的音乐和思想不流行反而是一件好事,那是属于小众的奢侈品,与其听很多人去品头论足,不如让钟爱他的人悉心珍藏。
作为个有孩童般天真但并不蒙昧的诗人,他不安分却知天命,知晓什么年龄该做什么样的事,当能促使他能表达的不仅仅是爱情的时候,他写生命的滋味、写细汉仔、写大肥猫、写绿树与知了、写孤独孩子的执著与坚持,他的唱腔似乎是回荡在广袤大地上,雄浑而低沉,如同大地的回响,一切都是那样的淳朴而有哲理,陪着那些在他声音里找到共鸣的人,一起走到地老天荒。于是,在落日的慵懒时光中低调内敛,这个“农民诗人”终于让喜欢听他歌的那些人感到心安,正如当我拿起吉他弹唱起他的歌,也如同醉在一杯醇浓的老酒里,路遥远但却不再感到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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