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别为我哭泣

此起彼伏的手机铃声、说话声，活泼好动的孩子上蹿下跳，大呼小叫，这些细节经常会出现在国内的高雅音乐会上，这似乎成了一个无法解决的老问题，而国人早就见怪不怪，可是较真的法兰西人却哭了。根据扬子晚报网的消息，2007年6月29日晚，在南京艺术学院音乐厅，来自法国巴黎国立音乐学院的布菲教授，面对上面所说的这些大家司空见惯的景况，一时情绪激动，躲进后台，眼眶里盈满了泪水，演出也被迫中断。一个著名的法国教授，竟然在中国的音乐会上被气哭掉泪，闻所未闻，令人不胜唏嘘。

我马上联想到身边的事情，在我所在的校园里碰到交响乐或钢琴会之类的场合，秩序应该说还算不错，大学毕竟也是社会的一部分，但我也是可以看到有小孩子跑来跑去，在舞台边缘爬高爬低，而且根据我的观察，很多大人也是硬着头皮坐在那里接受熏陶的，对他们来说，听演奏会有点类似在完成一个任务，也许在那个当头换一个三流歌星来几句流行歌更能让他们来劲。当然，我们不能说钢琴曲就一定比流行歌高雅，毕竟人各有所爱，正如你不能说枝绿叶嫩的青菜就一定比土里出来的萝卜来得高雅，毕竟每个人都应该有选择的自由。也许在这方面，我们应该好好检讨一下了，说实话，我也只是对钢琴弹唱很向往而已，并不是很会欣赏钢琴曲，乐器我只对吉他比较着迷，也自己琢磨了一些没有章法的电子琴弹奏技巧，但音乐都是共通的，在我们未知的领域，我们只有倾听的份。归结到最简单的一点，就是一种对他人的尊重与否的问题，我所不解的是，有些人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去“闹场”呢？既然听不下去，为什么非要去附庸风雅呢？难道没把人家搞砸，心理就不平衡吗？

虽然音乐家本身还是很宽容，她的翻译说，其实布菲就是一个从来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的人，但当晚的环境影响了她的发挥，她说“嘈杂的声音使我无法专注于我的音乐，那不是我的最好水平。没有把最好的东西带给南京观众，这让我有点难受。”我忽然觉得那个法国教授很可怜，真想安慰她一下“法兰西别为我哭泣”。

我也许还可以更严肃地扯到更远的地方，例如关于中西文化的某些不同品味的比较上面，我们的普罗百姓喜闻乐见的艺术无不和锣鼓大作呐喊震天的气势紧紧相连；我们的劳苦大众中很多不懂得自由为何意的人会自由地随地吐痰甚至便溺；我们也知道一个粗俗的民族毫无希望可言，正因为如此，我对所谓的通过去音乐会来熏陶出“贵族气质”其实是很悲观的，正如当我有意无意想通过给我所疼爱的侄女侄儿买吉他或电子琴来激发他们对音乐产生兴趣，后来无奈地发现他们并不怎么感兴趣的时候，我的那种失落有点相像，但他们是快乐的，我又能怎样去期待呢？也许在这一个事件上我们该学习或认识到的只是一个文化的意识，即西方人的“Only one speaker at a time”（一个时间只有一个演讲者），当别人在说话的时候都应该沉默以示应有的尊重，更何况是在倾心地演出的时候，同时，还有教育者和家长本身更应该检讨，那些自己开着手机大声吆喝着接电话的家长，怎么能期待“一代胜过一代”？(www.daowen.com)

所以，亲爱的法兰西教授，请不要伤心难过，请不要为我们哭泣，也许你还不是很熟悉这样的一块土地，这里只是一个充满着口水歌的喧嚣嘈杂的所在，我们的“追星族”千方百计拿张门票只为了跟艺人握一下手；我们的孩子只愿当“玉米粉丝”为莫名其妙的大红大紫的“超级女生”尖叫；我们的父母带着女儿风餐露宿香港街头只是为了让女儿见偶像一面；我们的残疾少年人想从明星那里获得生命的力量，为此甚至可以不要生命；我们的父老乡亲一年到头省吃俭用，只为了过年时买些鞭炮烟花好好热闹欢腾地显摆一番……至于钢琴曲，那是我们很多人所不懂的事，不知者其实并没有过错，错的只是我们的教师和家长，还没有来得及教会孩子有足够的素养，甚至连他们自己也还没有学会怎样去尊重别人，也许我们需要的是一些时间而已。

记得早在十多年前，吴冠中先生说过，中国人缺乏的不是知识，而是审美。知识很好学，花点时间就可以了。而审美需要的是天才、阅历、情趣与艺术修养，也许不是一代人可以解决的事。所以，亲爱的法兰西教授，请不要伤心难过，请不要为我们哭泣。那并不容易，你也会感到奇怪，当我努力说明自己的感受，我们的逻辑就是理解万岁，我们的安慰就是我们也有我们的品位，尽管不怎么能说到一块，但也许可以相安无事。你就弹你的吧，再说总有人在安静地听着默默地品味着，你也可以放心。演出费拿了就走人，什么也别留下，包括眼泪，那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哦。

法兰西，请别为我们哭泣。事实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