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的疯狂与理智

据新民网报道，“疯狂英语”创始人李阳最近将一座“疯狂英语培训基地”设在了包头市某中学，他9月4日的一篇博客文章刊了“全体学生下跪给老师们磕头”的照片，图片中下跪的就是该中学的学生们。我在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悲哀和鄙视，这种“作秀”式的下跪行为让我想起了类似宗教集会和传销讲座之类的东西。事后，在记者采访的时候，李阳还说:“过几天我还要去成都讲课，我相信我可以让成都最好的中学的全体学生下跪。”又根据《楚天都市报》9月13日报道，李阳现身武汉某高校，又有惊人之举:鼓动女大学生“剃发明志”，成为其“亲传弟子”。看来似乎很嚣张，于是我也忍不住提笔来表达一下不得不说的看法。

我曾在一个语言中心指导工作，有天来了个“疯狂英语”的推销人，据说是在广州接受过系统培训的，深得李阳真传，他在试讲兜售这个闻名遐迩的“伟大人物”的时候，我也得以有机会间接而又全面地了解一下这个学习方法的“生意经”，在我看来，李阳的“疯狂”学习法除了在帮助一些国人突破一点点学习外语时的性格或心理障碍之外，根本成不了什么理论成果，更谈不上科学体系，整场推介会完全在“吹牛”加“夸张”中度过，随堂播放的纪录片里面也有不少如痴如狂的场面，真是不懂不知道，一懂吓一跳。他们吹牛的功夫也有章有法，一套又一套的，什么“三最法”、“五大发明”、“十二大奇迹”、“口语就是一切”之类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无稽之谈。他提倡说英语一定要大声吼叫，要追求速度最快，稍微有点头脑的人或见过老外的都能看出其中的荒谬之处，至少我还没碰过一个老外是用这个架势扯着嗓子又蹦又跳地讲话。比如我小时候嗓门也不小，但上大学阴差阳错地放弃了中文而选择学了外语，后来思想慢慢开阔了起来，音量却随着外语的流利慢慢降了下来，我用的一个英语原版教材里甚至有给学英语的人建议说话不要大声，会妨碍思想，这让我想到李阳疯狂英语的可笑之处，那种传销式的集体吼叫把学外语变成了一种多么可怕的仪式。我估计李阳现在也许混得不是很好，不然不会向另一个以“投机应试”著称的机构抛出橄榄枝，说出类似“我愿意被新东方收购”（http://user.qzone.qq.com/622000111/blog）的话，他的“疯狂英语”估计玩不出更多名堂了，于是想到炒点“传统文化”以便让自己更“疯狂”点好再成话题人物的东西。

李阳在博客里还认同了这样一种看法:“现在的英语老师每天都在犯罪，每天都在误人子弟，每天都在害人！他们根本教不会英语。孩子都毁在他手里了……”但令人想不到的是，在教师节前夕，李阳竟然还要孩子们向这些“罪犯”下跪，李阳宣称要“带领三亿中国人学好英语”，俨然要把绝大多数会点英语的中国人都收成弟子，归于其门下，而那些研究语言的专家学者、那些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工作在第一战线的英语教师，他们都不存在了吗？我想既然生气了不如来揭揭“李大师”的面纱，李阳的某些话说得十分出格，比如:“学习英语是体力劳动，只要背熟我的365句，到美国生存不成问题，背熟我的600句以上，可以竞选美国总统。”好家伙，典型的一个卖狗皮膏药的路边摊主的嘴脸。只要能出彩，就可以不顾一切，他的励志名言“打击我吧，损害我吧”，让我听起来都摸不着头脑，感觉好象着了魔似的。当他带着成千上万人大声吆喝，比手划脚，把读书学习弄得象传销动员会一样的时候，我真纳闷这种明显的邪里邪气的东西，把人引到学习误区的东西，为什么教育部门都不过问一下？难道当年他在春节晚会上带着那么多人在做秀就是得到了相应的默许和支持，才左右逢源有恃无恐一路红下来？这事情还真不是闹着玩的，被好多所中学聘为“客座教授”之后，连农村都开始有“Crazy－baby少儿英语”跟他报告好消息了。

李阳自称经常发表“免费演说”，但是在演讲的免费部分结束以后，他可能就开始卖很贵的书。李阳的那些所谓教材，都是随便弄些托福题、商业文章之类的，投机取巧地剪裁一下。而且所谓“免费演说”也有点令人匪夷所思，本来看广告免费是天经地义的，为什么到了李阳这里变成了好象大家都欠他的？李阳作为商人的精明之处还在于他扯起了一面爱国的大旗，自命为什么“爱国演说家”，实际上都是冲着钱而来，他的所作所为基本上都是商业操作。他把几个余钱捐到革命老区，或者装模作样地到贫困地区捐点书显示自己爱心未泯，这本来也算是个善事，但作为商人的他却不能不大肆张扬，那种发“爱国”财的小算盘昭然若揭，欲盖弥彰。虽然“疯狂英语”着实火红了一阵，相关的培训班、学习基地、配套读物也让他们赚够了钱，也许李阳是成功的，但那是商业策划和造势的成功，不是英语学习的成功，不是素质教育的成功，更不是文化建设的成功。(www.daowen.com)

我很早就读到一本介绍24种时尚英语学习法的书（当然，“疯狂英语”也罗列其中），对里面所列的方式和方法，或兴趣有加，或不以为然，作为“认真”的英语学习的“兴趣”补充，当然无可厚非，我也很虚心地研究了一下并接受了某些东西。但当其中的一种方法要学生们全体跪下，要学生“剃发明志”，同样作为一个英语教师的我，不仅觉得受不起或没必要，而且还要忍不住跳出来指责一下。而实际上下跪根本跪不出感恩之心，剃发更说明不了什么决心，如果图片中的孩子想表达尊师，讲座里的女生要下定决心，只要认真扎实地把书念好就行。尤其是下跪事件让人觉得后果很严重，这种中国人的“国礼”，是封建社会愚民教育的典型表现，它培育了平民的奴性也巩固了等级森严的专制，把中国弄得贫穷积弱，奄奄一息，三叩九拜也没能阻挡住山河破碎。作为一种封建社会的仪式种下了蔑视个体尊严的根源，人为的把不平等加在“生而平等”的所有个体身上，现代社会中，下跪本与中国人渐行渐远了，不过近来借着发扬“国学”的光，似乎又有死灰复燃之势。看到他们跪得那么整齐如同清真寺里的朝拜者一样，很令人悲哀。如果那些孩子都是自发地情深至跪，那当然无话可说，让他们匍匐弯腰好了，要是有的屈不下膝，也要让他们笔直站着……

笔者着笔写这个文章的时候，李阳正在博客里乐此不疲地宣扬他的“下跪”感恩哲学，煽情的照片一张张地贴了出来。也许中国的历史实在太长了，封建时代的教育仍然余烟未散，以至于许多中国人在某些时候情绪一激动，膝盖头一软，就情不自禁地跪下，但下跪绝不是值得我们传承的文化，我断定李阳没什么文化，否则不会在传播英文的时候忘记了传授英文文化里那些优秀的东西。不少人在疯狂地学英语的同时，似乎也很热衷于从古书中挖“有价值”的东西，这样盲目的师古体现在很多社会现象上，比如类似私塾的私家教育、让小孩子有口无心地背古书、穿汉服行叩头礼、炒作《论语》之类的，我认为都是些“食古不化”的动作，只能徒增笑柄。当我看到整个操场的学生穿着校服，在“疯狂英语”的号召下匍匐成一片时，一向脾气很好的我居然有点生气了，也为那些孩子深深地感到悲哀，因为随着两膝一起跪下去的，不仅是灵性和人格尊严，也是民族未来一代昂扬的精神面貌，甚至也是一个民族崛起的希望。我还想到几年前，当台湾的宋楚瑜真正在台上“拜票”起来，应该也是遭到不少有尊严感的选民的鄙夷，至少带走了我这么一个局外人原先尚存的一点最起码的陌生好感。男儿膝下有黄金，动不动就下跪来搞政治做推销，都是应该被唾弃的。

有一段时间，我每天早上都会被在楼前榕树下一个很大声地“嚷”读英文的男声弄醒，那是一种高声的卖力的吼叫，几乎是用喊的音量。但是他的语音很不好，我怀疑他会越练越糟糕，估计也是受什么“疯狂的英语”的影响和误导，这倒不是我被吵醒了在说什么风凉话，教了这么多年书，我深深地质疑这种哗众取宠误人子弟的做法。我想起了同样是几年前，有一次我在北京国家图书馆找资料，忽然被窗外的一阵凄惨的叫嚷给震住了，后来才发现是有人在阅览室下面的公园凳子上练习读“疯狂的英语”，当时我想，幸好是在中国尚可理解，要是在国外，早就引来路人的抗议和警察的干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