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豫东战役

——城市攻坚战与运动战相结合的战役

战争档案

时　　间：1948年6月17日-7月6日

参 战 方：华东、中原野战军、国民党军

战　　场：河南开封、睢杞

主要将帅：陈毅、粟裕；刘茂恩、邱清泉

战争回放

1948年6月至7月，在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中，人民解放军华东野战军主力在中原野战军协调下，在河南省开封、睢县、杞县地区，对国民党军进行的城市攻坚战与运动战相结合的战役。亦称开封睢杞战役。

一、开封激战

刘伯承对中原战场有两个比喻：一个是“逐鹿场”，另一个是“篮球场”。中原逐鹿犹如一场精彩的篮球比赛，几名队员上场，有打前锋的，有打后卫的，有的中场掩护，有的突袭投篮，有理有据，配合默契。

正当宛东战役打得激烈，敌整编第18军被刘伯承、邓小平调动南下的时候，粟裕率华野第1、4、6纵队乘势于5月30日至6月1日渡过黄河加人中原作战。此时，留在中原的华野第3、8纵队已经来到了古都开封，准备“投篮”了。

时值南京“国大”闭幕不久，党政军团，上上下下，你争我吵仍在继续。留在南京的河南籍“国大”代表、参议员们忽然听到开封被围，顿时如丧考妣。

惊慌失措之中，一群遗老遗少你搀我扶、跌撞蹒跚闯入总统府，失声痛哭，伏跪在蒋介石面前，乞求蒋介石保住开封。

蒋介石内心恼羞成怒：他不相信粟裕真敢打开封，可又琢磨不透粟裕的真实动意。

其实，粟裕起初也没想攻开封。他率部渡河后，矛头所指是邱清泉的第5军。不料敌人突然收缩，过于集中，难以分割歼灭，粟裕便把目光落在他的第3、8纵队。洛阳战役后，第3、8纵队归还建制，重属粟裕指挥，6月上旬奉命由淮阳东进，准备与粟裕会师。此时，第3、8纵队已到达通许、瞧县，距开封只有一日行程。如果转势，把这两个纵队用于突然攻取开封呢？

指挥作战也是需要天分的。粟裕镇静善于思考，用兵谨慎又不拘一格。何时好歼敌就在何时打，哪里好歼敌就在哪里打，哪部分好歼就打哪部分。核心是积极歼敌。既然寻歼第5军不能稳操胜券，就要根据战场的实际情况，考虑有把握的作战方案。这个方案就是“先打开封，后歼援敌”。

6月17日9时，中央军委复电，完全同意粟裕6月15日制定的攻占开封的作战方案，并指出：“这是目前情况下的正确方针，情况紧张时独立处置，不必请示”。同时，请刘邓钳制18军及47军，配合粟裕作战。

同日，刘伯承、邓小平、陈毅复电也到，指出：豫东战役第一步应以保障攻开封为主，第二步打谁视情而定。决定华野第10纵队进至上蔡地区，与中野第1、2、3、4纵队阻击胡琏兵团北援。并嘱粟裕集中力量攻取开封，南面之敌有中野阻击，不必顾虑。

粟裕倍受鼓舞，立即下令第3、8纵队攻城。

当天傍晚，夕阳的余晖还映在古城开封的铁塔尖顶，攻城的先头部队便已经占领了城东的护城大堤。

进军太神速了。先头部队的指挥员正在堤上看地形，竟有一股敌军从他们背后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带队的军官叫张文玉，他叼着烟，挎着枪，敞着怀，还挽着个女子，上了大堤，猛然看到眼前尽是共军，顿时惊慌失措。

18日，开封城被攻城部队团团包围。

国民党河南省主席刘茂恩、警备司令兼整编第66师师长李仲辛向徐州、南京告急：“匪军绝非佯攻开封，宋关、曹关、南关、西关同时发起猛烈攻势，17日开始，至此攻势仍在加强，意在速战速决，请火速增援！”

19日，开封来门、南大门、西门、曹门相继被解放军攻城部队突破。敌人只能凭借电影院、省政府大楼等高大建筑筑成一群群集团碉堡，逐街逐屋负隅顽抗。

战至20日午前，以第66师为主力的开封守敌被压缩到城内西北角。但是，这一天也是敌人反扑最激烈的一天，空军总司令周至柔把能飞的轰炸机全用上了，一上午就来了12批。

中野刘邓和华野其他纵队全力配合支援，邱清泉兵团被阻于兰封以东，孙元良兵团被阻于中牟以西，胡琏兵团被阻于上蔡地区。

蒋介石急了，连着两天或是上午9时，或是下午3时左右，乘机飞临战区上空，亲自督战。守城敌军大受鼓舞，英勇杀敌。20日午后，邱清泉兵团与阻击部队接触，炮声一阵比一阵紧，更给负隅顽抗的守城残敌打了一支强心针。尤其是龙亭敌核心阵地，第3纵队突击部队发动了两次攻击，均未能奏效。

这时，虽然敌核心阵地龙亭还没有攻克下来，但战役第一阶段已胜利在握。部队因攻不下龙亭产生了急躁不安的情绪，粟裕在电话里指示：“不要急，晚一点拿下来，正好可作鱼饵，钓大鱼嘛！”同时督促第3、8纵队除留足够的兵力攻击龙亭外，迅速从城内撤出部队，把兵力集中起来，准备再歼援敌。

22日晨，开封解放。

此役歼灭守敌第66师师部及所属第13旅、河南省两个保安旅，连同各阻击部队的战果，共3.8万余人。

留在南京的河南“国大”代表、河南籍参议员听到开封陷落的消息，痛心不已，再度闯入总统府。

蒋介石没有接见他们，但传出话：“5天之内收复开封，届时再见。”蒋介石传出的话并非敷衍之辞。23日晨，他严令邱清泉兵团3天内收复开封。

邱清泉并不怀疑他能胜任此命，当即把兵团分为三个梯队，向开封进发。

强大兵团冒着酷暑顶着黄沙进至开封城外。一切部署完毕，大炮接连发起三次猛烈轰击，对面阵地毫无反应。邱清泉下令再轰，仍是没有反应。

邱清泉被激怒了，下达命令：挺进开封城，活捉粟裕！

不料，他声势浩大的来寻粟裕，粟裕却留给他一座空城，而且走得那么从容，战场打扫得那么干净，像一个利利落落出门走亲戚的“小媳妇”。邱清泉气愤不已，却又不得不如实向蒋介石禀报：“粟裕弃城而逃，请示。”

蒋介石不能明白：共军费了那么大劲攻城，攻下了却又轻而弃之，何故？疑惑之中，恼羞成怒：“这个邱雨庵！叫他迅速行动，围歼粟匪，结果还是让匪贼跑了！”

国防部部长何应钦在一旁说：“跑了也好嘛。”

蒋介石沉默片刻：“唔，也好，也好。”

次日，《中央日报》、头版通栏标题：《庆祝开封大捷——国军胜利收复汴梁》(www.daowen.com)

京城上下一片欢欣雀跃。

二、睢县拉锯战

粟裕此刻正靠着墙蹲着晒太阳。他一面翻动着手中的“卡片”，一面考虑着豫东战役第二阶段的展开。

两天前，他主动放弃开封，正是要把包袱放在对手身上，分散其兵力，以便利用敌各路兵团的不同特点，集中兵力在运动中歼其一路。

不停翻动的“卡片”在粟裕手中停住了。这是他自制的国民党将领的“档案”，他们的指挥特点、出身经历、性格爱好，乃至家眷子女情况，全记在里面。这时停留在他手上的是敌兵团司令区寿年的“档案”。

粟裕信心十足。他的第1、4、6纵队已在杞县以东隐蔽集结，撤离开封的第3、8纵队正向通许方向机动，割裂了邱、区两兵团的联系。一场大的围歼战一触即发。

粟裕电告刘伯承，睢杞战役已经打响，预计7月1日解决战斗，请中原野战军迟滞胡琏、吴绍周两兵团，阻止他们前来北援。

当下，刘伯承、陈毅即令中野第1、2、4纵队于当夜分由襄城南北向指定地区开进。6月29日晨发布了《战字第一号命令》。随即组成了一个百余人的前线指挥部，由刘、邓、陈亲自率领，连夜开赴前线，指挥平汉路方面的阻援作战。

纵队的一些团营部队有的刚开到休整地，接令后立即套上烫洗后还没有干的棉袄（外线作战，物资供应不上，6月里还穿着棉袄）集合。战士们不解：不是要休整吗？怎么又出发？干部们来不及动员，分头插到各排的行列里，一面行军，一面交待任务。半天一夜行军180里，终于赶在由驻马店北进的吴绍周兵团之前到达郾城、漯河、西平、遂平一线，给吴绍周狠狠一击，同时吸引胡琏兵团西顾，为主战场上的粟裕成功“投篮”创造了条件。

正在睢杞地区蛙步行进的区寿年最怕误人“雷区”。不料钻入粟裕的迷魂阵，一脚踏响了“大地雷”。他后悔不已，急向南京、徐州报告。

蒋介石冷笑道：“共匪就这么一套，往来繁动，诱我单兵，等待时机聚歼。命令：邱清泉、黄百韬以最快速度向睢杞对进，三大兵团会战粟裕。这回再不能让他跑掉！”

邱清泉离开开封，率部向南追击；追来追去，目标不见踪影。正在火头上，刘峙的电报到：“区寿年兵团进至睢杞地区被粟匪包围。委座手谕，邱兵团、黄兵团东西对进，会歼粟匪于睢杞。”

邱清泉原以为区寿年和他保持适当距离，谁知竟远远落在睢杞，气得他破口大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事情就坏在你们这些人的手里！”

但骂归骂，委座的命令还必须落实。

邱清泉兵团掉头向东，黄百韬兵团向西，鲁道源兵团向东北；华野第3、8纵队向西南，中野几路纵队向平汉路以东……敌我双方数十路队伍，50万人，你穿过来，我插过去，走马灯一般频频调动，枪声、炮声、马达声响彻整个中原大地。

6月28日，粟裕指挥第1、4、6纵队和中野第11纵队迂回穿插，把团团围住的区兵团切成两段。29日夜，战斗打响，一举歼灭敌整编第75师的第6、21旅。

谨慎多疑是区寿年的弱点也是他的长处。区兵团扎营，部队布局合理，防范周密，不合要求不准开饭、不准就寝。因此区兵团的营地难以攻破。

此时，邱、区两兵团相距40公里，其他各路援敌相距没有多远。这就要求粟裕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便有前功尽弃的危险。

30日，粟裕重新调整战略部署，一面令第3、8纵队全力阻击邱清泉兵团，一面指挥第1、4、6纵队和中野第11纵队再次发起猛烈攻击。

激战进行到7月1日，西线邱兵团在节节阻击下进至距区兵团约10公里处；东线黄百韬兵团也抵进至被围的第72师以东10公里一带。

战场态势一下子严峻起来。坚持还是改变原定的战役决心，需要当机立断。粟裕是不容易被压垮的。

华野党委向部队发出动员令：不怕辛苦，不怕牺牲，咬紧牙关，坚持下去，不能让已经到嘴边的敌人溜掉。

黄百韬兵团眼看着与区寿年会师，可就是攻不过去。西线邱清泉兵团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他把坦克调上来开道，但一昼夜仍开不进5公里。

蒋介石等着歼灭粟裕的战报，却迟迟不到。他寝食难安，飞到睢杞上空，斥问邱清泉：“你到底想干什么？一定要等到区兵团被打掉才能越过阻击线吗？”

邱清泉无法把地面的情况说清楚。阻击线虚虚实实，一道又一道，刚过一道是虚的，放胆冲过去了，突然前面冒出一大片，枪炮齐鸣，四面受敌。

区寿年的兵团部被死死围在龙王店，如瓮中之鳖。第75师师长沈澄年再也忍不住了，第三次向区寿年建议：“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现在不组织突围，有全军覆没之险！”

区寿年不是不想突围，他害怕的是突不出去，反钻进了粟裕的“口袋阵”：“不忙，西线、东线的援兵就到了。要沉住气，越是这时候越忌讳盲动。”

攻打龙王店的解放军部队寸寸前进，昼夜不停，轮流发起进攻。7月2日凌晨3时，龙王店终于拿下来了，区寿年兵团团部、第75师师部、第16旅的一个团全部被歼。诡计多端的区寿年机关算尽，不情愿地举起了双手。同时被活捉的还有第75师师长沈澄年。

粟裕不肯罢休，又把“铁爪”伸向黄百韬。

邱清泉惶恐不安，吞下委屈，立即召开高级将领会议，问道：“当面之敌粟裕、刘伯承、邓小平、陈毅……兵力雄厚，鹿砦坚固。正面攻击，力不从心，友军之围又危在旦夕，我们如何才好呢？”

众将领鸦雀无声。

邱清泉拳头砸向桌面：“我要冒一次险！从妃县北上洲里，经柿园、华西营折而向东，攻击敌人侧背。全军成败存亡，在此一举。”

当晚令第5军第200师的第600团殿后，掩护部队正面撤退，大部队向北转进。部队所过之处。尘土飞扬，暴露了企图，刚过柿园、华西营之线，就遭到了解放军袭击。

战后，邱清泉因“指挥不当、作战不力”，“坐视”区寿年兵团被歼，受到蒋介石的“申诫”。气愤无奈之下，邱清泉“意欲解甲归田”，请假返回故乡。

蒋介石决不能再失去黄百韬兵团，大批的援军又调向睢杞。

豫东战役已达预期目的，粟裕不与敌继续战斗，于7月6日命令部队撤出战斗，收兵北移。

中野钳制任务已完成，但发现胡琏兵团的第11师已北进到淮阳地区。为了保证粟裕安全收兵，刘伯承决定中野全军夜袭吴绍周兵团，并在7月8日同吴兵团激战整天，直到8日夜才向平汉路转移。

至此豫东战役宣告结束。华野继开封歼敌3.8万之后，睢杞战役又歼敌5万。中野在钳制、阻击战中歼敌4800人，自己伤亡2500人。

历史影响

豫东战役，是人民解放军同国民党军在中原地区进行的一次会战。削弱了中原国民党军的有生力量，动摇了其据守战略要地和远程机动增援的信心，同时也锻炼了人民解放军进行城市攻坚战、运动战和平原地区阻击战的能力，为进一步开展中原、华东战局创造了有利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