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犹太文化,是一个广义的、综合性的概念。一般是指具有以犹太教为人生价值取向的犹太人,在数千年的社会实践中所创造的一切,包括物质的、制度的、精神—心理的诸层面,即在两千多年的客民社会角色中,对社会发展所做的贡献与影响,所涌现出来的引人注目的知名人物和事物。犹太人,亦是一个广义的概念。包括古往今来具有犹太民族文化特征或者认同犹太民族文化特征且有犹太血缘的人。犹太文化在发展过程中形成了这样一些基本特征:
(一)以犹太教为核心的价值观念渗透在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
犹太教的产生与形成,既是犹太人几千年来的伦理道德和法律的思想基础,又是犹太人关于自己处境的幻想,更是对自身陷于不幸的宽慰。犹太教中的苦难既是犹太人现实苦难的表现,又是对这种现实的苦难的抗争。
随着历史的发展,犹太教作为一种文化表现形态,已渗透于犹太人生活的各个层面,成为犹太文化的核心。它对于犹太人的价值观念、生活方式、思维方式都起着生成、固化的作用。犹太人以“选民”对耶和华上帝的信奉、服从作为衡量善恶、好坏的标准。犹太人认为自己是他的“特选子民”。犹太教的信仰成为维系犹太民族唯一的精神纽带,重构了犹太人具体的生活方式、行为规范。在犹太文化的物质层面上,犹太教融贯于这个民族的居住饮食、风俗习惯、传统节日之中。这些传统将历史、现实与未来融为一体,将个人历史、民族历史紧密相连,形成强烈的民族共识与群体认同,铸就了犹太人跨地域的民族心理纽带,建构了犹太民族的精神王国,融贯于它的全部社会生活之中。
(二)并存与互动是犹太文化的又一重要特征
吴泽霖先生在论及民族并存模式时曾指出:“一种是,彼此属于不同的经济形态,例如一方为游牧经济,另一方为农业经济,毗邻相处互通有无,达到生物界的所谓共生状态。另一种是一方人数多、面积广、经济基础雄厚,政治、文化处于支配地位,另一方与此相反。双方是支配与从属、强者与弱者的关系。”他认为,犹太人被赶出巴勒斯坦后,一直生活在后一种模式中。犹太人长期以客民的地位寄人篱下,活动于别国的土地上,依靠自身的独特文化与主民国文化既互相碰撞又互相吸收;既相对独立(精神—心理层面)又有统一(物质层面尤其经济生活);既积极适应客观环境,又保持自身的相对稳定;既为主民国文化的发展作出贡献,又为自身文化的存在与发展争得一席之地。犹太人长期作为一个没有政治祖国、没有领土主权、散居于世界许多民族国家的土地上,客观上得益于生活的历史文化环境,形成了客民这个独特的种族阶层。犹太文化的这种客民的中介性、开放性(无论主动还是被动),历史证明了有利于人类文化的传播、进步与发展。
(三)犹太文化孕育了犹太人的特定的品格与智慧,给予人们以深刻的启迪
这个弱小民族,在遭受蹂躏、驱逐、屠杀和浪迹天涯的两千多年里,他们往往在迁徙、流浪中财产荡然无存,每到一个新的居住地时身上一无所有,但后来却又能发家致富,超出一般人的平均生活水平,这是什么原因?应该说这与他们在生存艰难中,坚定牢固的信仰、诚信守约的智慧品格和自强不息的抗争精神是分不开的。具有“内在尺度”的犹太人,实质上是借上帝的权威,利用人畏神、敬神的心理,达到重构人的内心世界的现实目的。无论身处顺境还是逆境,无论暴风骤雨还是相安无事,都“懂得怎样处处都把内在的尺度运用到对象上去”,沉着应对现实,掌握人生航标,力争“按照美的规律”去把握、创造永远指向未来的生活。
犹太文化背景下的犹太文学是世界上最古老而又影响深远的文学,其悠久的历史一直可追溯到古希伯来的文献与文学总汇《旧约》。它保存了公元前12世纪到公元前2世纪约千年间的各类文学作品,早已成为世界文学宝库中珍贵的文学遗产。
关于“犹太文学”,《中国大百科全书·外国文学》共设了15个条目,其中分类条目有两个:犹太人文学和古代希伯来文学。对于后者共识已有,但前者的界定却多有疑义,尤其是文学的现代发展情形更为复杂,除了希伯来语文学、意第绪文学和以色列文学以外,还有大量的犹太人使用了希伯来语和意第绪以外的非民族语言进行创作,其作品又极为关注犹太生存方式,表现出犹太民族的历史感,并且产生了世界性的影响。而且,这一群体在20世纪大家辈出,像阿格农、卡夫卡、贝娄、米勒、普鲁斯特、贝克持、布罗茨基、帕斯捷尔纳克、塞林格、戈迪默、卡内蒂、萨克斯、凯尔泰斯、耶里纳克等一大批著名作家分别使用了德语、英语、法语、俄语等语言,作品虽未必专注于犹太生活的再现,也常常表现出某种世界性创作倾向,但其中的犹太因素内化为各种特定的文学构因,从而呈现出犹太痕迹或犹太气质。在使用非族语创作的犹太作家中,也有很多的犹太裔作家(包括单亲血统),除了其种族身份上的血缘背景,几乎完全融入到居住地文化与文学的潮流之中,在其作品中已较难发现犹太迹象。显然,要界定犹太文学的构成,简单地以语言或种族身份为标准是难以解决问题的,需要从犹太文化的历史机制中把握其基本的文化特质和精神。犹太文学从大的方面主要有这样几个方面构成:
(一)古典犹太文学
(二)意第绪语文学
意第绪文学是犹太文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也是犹太民族在流散生存中使用意第绪语(希伯来语在中欧和东欧的本土化语言)创造出的一种最具特色、影响最大的文学。它兴起于中世纪的中欧地区,后扩展到东欧,随着中欧、东欧犹太人的迁徙,又传播到南北美洲和西亚地区。几个世纪以来,它一直与作为犹太文学的主体——希伯来文学并肩发展。在保存、传播、繁荣犹太文化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意第绪文学是以一种直接服务于犹太女子的文学形式而出现的。根据犹太传统,被视为“圣语”的希伯来书写语言只授予男子,而不教给犹太女子,从而使犹太女子从小就失去学习希伯来语的机会,长大后也就无缘接触希伯来文学。为了弥补犹太女子的这一缺失,意第绪文学便应运而生。
与其他语种的文学一样,意第绪文学最初也是以口头形式而流传于世,之后便逐渐用文字固定下来。鉴于最初的动机主要是为犹太女子提供一些可欣赏和愉悦的文学作品,作品的主题也就集中在能使女子愉悦或能给女子以道德教诲的题材上。意第绪文学的这一特征一直持续到18世纪末才开始有所改变。导致这一变化的直接原因是犹太启蒙运动的兴起,在这以后,意第绪文学便逐渐发展成一种表达智慧和美感的独立的艺术样式。这一变化除了表现在文学的内容和形式上,还体现在语言本身。18世纪末,意第绪文学已经相当概念化,口头用语和文学用语严重脱节。口语朝着多样化的方向发展,而文学用语则脱离生活,在那些操意第绪语的东、西欧犹太人中间,这种语言成了一种程式化的语言。犹太启蒙运动的展开使意第绪语在西欧犹太人中渐渐失去了原先的地位,他们开始接受欧洲人的语言,并以此作为日常用语。然而,在东欧,意第绪语却得到了新生,开始与东欧犹太人所使用的口语相结合,形成了一种全新的表达形式。它不再仅仅是一种口语,而且还成了犹太人使用的读写语言,意第绪文学也不再仅仅服务于犹太女子,而且还成为全体犹太人的一种共同的文化需要。其结果是这种文学开始迅速发展起来,最终便出现了繁荣的景象。然而,由于19纪末东欧普遍发生的迫害犹太人的事件和20世纪纳粹德国对犹太人的毁灭性大屠杀,一度十分繁荣的意第绪文学,尽管它还在顽强地表现自己,但衰落的趋势已无可挽回。(www.daowen.com)
(三)非族语犹太文学
非族语犹太文学是犹太人用民族语言——希伯来语和意第绪语之外的他种语言进行的文学创作及其作品的集合。其中以德语犹太文学和美国犹太文学成就最高、影响最大。
德语文学主要包括德国、奥地利、匈牙利、捷克以及瑞士等德语文化区域的文学,它们尽管各有民族和地区的特异色彩,却一般仍被视作一个整体。德语文化因为其中深厚的哲学背景和传统,使其德语文学在这方面独树一帜,犹太裔德语作家的创作同样令世界注目。“德语犹太文学”作为一个概念,是把犹太裔作家的创作和德语表现形式结合,自然有很大的模糊性,它是德语文学与非族语犹太文学的交叉,同时归属于这两个范畴。具有德语文学的特征并不失犹太文学的属性,一如犹太文学概念本身的复杂性与多异质特点带来理解上的诸多困难,理解的依据一是写作者为犹太人,二是用德语进行写作;写作的语言选择固然重要,却界限明确,而“犹太人”在数千年流散之后却难以认定,所以,“德语犹太文学”的界定似乎很难说是“运用德语进行写作的犹太裔作家的作品的总和”。因为还有一部分作家像海涅,后来的托马斯·曼选择的是超越民族身份的世界主义文学道路,由此看来,除了以上两条外在标准,判断“德语犹太文学”的内在依据只能按有无“犹太性”确定。仅仅就几位中国读者极为熟悉作家来说,对世界文学影响之巨大可见一斑。我们认为最具代表性的应该是弗朗茨·卡夫卡、斯蒂芬·茨威格、奈丽·萨克斯、艾里亚斯·卡内蒂、凯尔泰斯·伊姆雷和艾尔弗瑞德·耶里纳克。
美国犹太文学,应该指犹太裔美国公民所创作的任何直接或间接地与犹太主题相关的文学作品。如描述和刻画犹太人物,谈及犹太宗教与礼仪、禁忌与律法,回忆犹太历史,表现犹太移民生活、犹太人与非犹太人的文化冲突等种种与犹太民族或文化相关的人物和事件,从事这种文学创作的作家即为美国犹太作家。尽管美国犹太作家在其创作中以不同的形式表现他们的犹太性,但是,他们所拥有共性却不容质疑。
20世纪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文坛涌现出一批优秀的犹太裔作家,奇特的文学现象令读者和文学批评界不得不对他们刮目相看。如艾萨克·巴舍维斯·辛格、索尔·贝娄、伯纳德·马拉默德、菲利普·罗斯、诺曼·梅勒、约瑟夫·海勒等,可谓群星璀璨。美国犹太裔作家在演绎犹太民族的流浪史程、受难精神和自我困惑的同时,实际上也是在阐释整个人类的生存境况,所以他们作品中所表现出来的犹太性几乎都包含着形而上性的普遍象征意义。当代美国犹太文学所体现出来的流浪意识,尤其是精神流浪意识虽然是犹太人的心理真实写照,但却反映了当今西方社会中普通人的存在困境。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束,整个西方世界疮痍满目,成为一片现代荒原。长期的争斗与疯狂的厮杀不仅使人们筋疲力尽,而且也加深了他们对西方文明的幻灭感。人们十分惊恐地发现他们生活在一个混乱不堪和荒诞可笑的世界里,他们失去了自身的价值,忘记了自己从何处来,往何处去。从这个角度来看,犹太裔作家在其作品中描写的虽是犹太受难形象,反映的却是整个西方世界中普通人的一种现实状态,他们完全可以用其他民族的人物来展示自己感兴趣的主题。马拉默德曾说过:“所有的人都是犹太人,只不过他们不知道而已。”
(四)以色列本土文学
在这片犹太民族故土,两千年前孕育了犹太民族文学——圣经文学。然而,由于犹太民族的特殊历史遭遇,犹太民族的文学(通称希伯来文学)再也没有能在其故土上得到充分发展。随着犹太民族迁徙在各散居地,失去孕育之地的文学如同失去大地的植物一样必然会失去生命的活力,渐渐走向衰颓,走向苍白。
以色列文学从广义上讲是犹太人的民族文学,是迄今已有近三千年历史的希伯来文学的继续和发展。同时,它又是新兴国家现代以色列国的国家文学。1948年再一次以主权民族身份出现在作品中。正如文学评论家斯派斯·亨德勒《希伯来语现代诗歌概观》所说,以色列文学“是以现实的面目出现的——它不再只是一个从犹太人被逐散居世界各地开始的移民诗人的以色列梦想中的某种理想化的东西,它也不是一块被以一个有着植根于北方的童年记忆的画家绘就的双重情感看待的土地。失魂落魄与孤独消失了……”[3]
以色列文学复兴后,初期的作家被称为“独立战争一代”。这一时期具有代表性、并深受读者喜爱的作家作品有沙米尔的《血肉之王》、巴托夫的《账单与灵魂》和塔穆兹的《锁着的花园》等。诗歌方面有古瑞的《献出我们的身体》、吉尔伯的《晨曲》和科夫纳的《与南方分离》等。
从20世纪50年代末起,以色列文学开始出现重大变化的迹象。建国时期受抑制的自我主义开始抬头,信仰危机开始出现。幻灭、焦虑、迷惘渗透出对以色列再生热情的作家作品之中。“新浪潮一代”开始表现出强烈的反叛倾向,以色列的文学创作也在寻找新的题材和新的表现手法,与同一时期的西方现代派艺术同步发展。1966年当瑞典文学院宣布将本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授予以色列著名作家撒母耳·阿格农时,以色列文学顿时受到全世界的注目。作为犹太人的民族文学,以色列文学继圣经文学之后又一次成为人们关心和谈论的焦点。在这以后,以色列文学再也不仅仅作为一个小国文学存在,而是不断受到世人的关注。
20世纪70年代后期,以色列文坛再次经历变化,开始步入“文学多元化”时期。这一变化的到来与以色列当时政治和社会变化有着密切的关联。多元化阶段的第一个标志自然是塞法迪文学的崛起。在这一过程中青年作家阿尔伯特·斯维萨既是先锋也是造成一定影响的作家。另一位推动塞法迪文学发展的是1994年8月率领访问中国的以色列作家代表团的著名作家A.B.耶胡什亚。多元化阶段的第二个标志是女性文学的崛起。长期以来,依照犹太教的教义、传统和习俗,犹太女子几乎没有社会地位,自然与文学创作无缘。然而在20世纪80年代的以色列,妇女的地位已得到了极大提高,国家的都市化为女性独立人格的发展提供了新的可能,有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了自己的创作活动。加上女性文学的视角在后意识形态时期为以色列读者所欢迎,女性文学的初潮终于在以色列文坛涌起。
【注释】
[1]马丁·布伯:《论犹太教》,刘杰等译,山东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34页。
[2]本章所引经文均出自《圣经》,中国基督教协会出版发行,1998年,出处随文注明。
[3]斯派斯·亨德勒:《希伯来语现代诗歌概观》,方明译,载《国外文学》,1994年第3期。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