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科知识 理想主义者格拉诺夫斯基的影响有哪些

理想主义者格拉诺夫斯基的影响有哪些

时间:2023-05-12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作为理想主义者,格拉诺夫斯基希望自己的国家是一个废除专制制度、农奴制的自由国家。当年格拉诺夫斯基的讲座可谓轰动莫斯科全城,除了学生,许多知识界人士都来聆听。十二月党诗人恰达耶夫与格拉诺夫斯基情谊甚笃,听他的讲座后对赫尔岑说,他的讲学“具有历史意义

理想主义者格拉诺夫斯基的影响有哪些

格拉诺夫斯基:讲坛上的理想主义

文/陈安

季莫菲伊·尼古拉耶维奇·格拉诺夫斯基(1813-1855),是赫尔岑别林斯基、莱蒙特夫的同代人,彼此才相差一两岁。他似乎没有他们那样名声显赫,没有对俄国社会产生像他们那样的重大影响,但他深受同代人的尊爱、崇拜。他自己是个理想主义者,也被人视为理想的知识分子、理想的大学教授。俄国思想史教育史都留给他显著的地位。

别林斯基称赞他,说他“仁慈”,“讨人喜欢”,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我一生几乎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像他那样,一见面就令人对他产生那样的好感”。作家巴纳耶夫在《文学回忆录》中写道,青年学生特别喜欢格拉诺夫斯基的讲座,欢迎他那种“一心追求自由的西方思想,也即独立思考和为争取独立思考的权利而斗争的思想”。

季莫菲伊·尼古拉耶维奇·格拉诺夫斯基(1813-1855)

赫尔岑的《往事与随想》中有一章题为《在友人的墓前》,写的几乎都是对格拉诺夫斯基的悼念。他身上具有的那种“爱的伟大力量”、“内心深处的亲密感”,使赫尔岑永远感念难忘。那是沙皇尼古拉一世统治的最黑暗时期,赫尔岑被流放多年,饱受西伯利亚的寒苦,当他终于回到莫斯科时,一批朋友热情接待他,为首的就是格拉诺夫斯基。赫尔岑一见到他,知道他仍能站在莫斯科大学讲坛上,心里就倍感宽松,因为“如果他还在继续演讲,那么就还有希望”。也就是说,只要格拉诺夫斯基还在说话,苦难的俄罗斯就还有希望。

他的讲座是“尼古拉一世时代俄国的一股自由之风”

格拉诺夫斯基生于奥廖尔省首府奥廖尔,这个城市也是著名作家屠格涅夫、安德列耶夫和哲学巴赫京的故乡。他的父母是小地主,他算是贵族子弟,先在家里接受教育,后入莫斯科一所私立寄宿学校。1832年,在外交部短期工作后,他考入彼得堡大学法律系。22岁大学毕业后到海军部任职,业余时间给一些杂志撰稿,文才得以展露,因而受人推荐,获得去德国留学的机会,规定留学归来要到莫斯科大学外国历史教研室任职。为办理出国手续,他不止一次前往莫斯科,有幸结识对他一生的思想有重要影响的斯坦凯维奇。

在沙皇专制统治下的黑暗时代里,忧国忧民的青年知识分子多么希望看到曙光,迎来黎明,常会相聚在一起,成立思想小组,探讨民族的命运和国家的前途。在彼得堡,有彼得拉舍夫斯基小组;在莫斯科,有别林斯基小组、赫尔岑-奥加廖夫小组,还有斯坦凯维奇在莫斯科大学组织的小组。

尼古拉·斯坦凯维奇(1813-1840)虽为大贵族子弟,却有平民思想。不论在莫斯科大学或后来在柏林大学,身边都有一批志趣相投的年轻朋友,一起研究德国古典哲学,讨论如何在俄国实现社会正义和公平,他们的共同愿望是结束专制制度和农奴制

格拉诺夫斯基在柏林大学就读三年,主攻西方哲学史学,重点是黑格尔哲学。因斯坦凯维奇也入了柏林大学,两人便成了好友,过从甚密。格拉诺夫斯基说,斯坦凯维奇是他的小组成员们的“恩人”、“导师”,对他自己而言更是“胜过兄长”,“十个兄弟也不能替代一个斯坦凯维奇”。斯坦凯维奇27岁就因肺病早逝,格拉诺夫斯基深感悲痛,觉得“自己的一半也同时进了坟墓”。

1839年,格拉诺夫斯基学成回国,担任莫斯科大学历史学教授,先后开设欧洲中世纪史、英法比较史讲座。他一回国,立刻加入了别林斯基小组,斯坦凯维奇曾有信致别林斯基,热情推荐他。别林斯基小组成员们跟他熟悉后都对他有好感,说他没有“惊人的外在美”,但他的高大身材、浓眉大眼、宽阔前额、垂及肩头的黑发、温厚柔和的笑容以及眼神和嗓音的魅力,一起构成了“惊人的内在美”,所有的妇女都喜欢见到他,所有的男人就连那些对他的信仰持敌视态度的人,也不能不对他抱有个人的好感。

回到莫斯科后,格拉诺夫斯基发现自己不爱这个城市,心里爱的是莫斯科大学。他说:“假如我不是留恋莫斯科大学的话,我连一分钟也不愿意在莫斯科呆下去。”他爱的是教育、科学、文明,而当时他所看到的莫斯科是“贵族老爷的英吉利俱乐部”的莫斯科,是“屈从于当权人物专横恣肆”的莫斯科,是那些“生活富裕、思想衰颓的人”的莫斯科,是那些“渴望有所作为的人无事可做”的莫斯科。在一个理想主义的知识分子心目中,莫斯科当然不是一个理想的城市。

作为理想主义者,格拉诺夫斯基希望自己的国家是一个废除专制制度、农奴制的自由国家。他积极参加进步思想小组,因为他不是当时青年贵族中那种彷徨苦闷、行为乖戾的“多余人”,而是一个有政治理想、有远大抱负的人。在沙皇政府的严厉审查制度下,正义舆论被窒息,进步思想被扼杀,莱蒙托夫、赫尔岑、奥加廖夫都被逮捕、被流放,在大学讲坛上哪能直接针砭时弊、抨击沙皇,格拉诺夫斯基便以隐晦手法宣扬自己的政治思想观点。他教的是史学,回顾的是中世纪历史、英国史和法国史,讲解一个个重要的历史事件和人物,其实常常是借古喻今,含沙射影,以此来为他的祖国启蒙,倡导教育和科学、民主和自由,宣传人道主义,影射应该彻底废除的政治制度。他既是史学教授,其实也是生活导师,他更感兴趣的是各种社会现实问题,而不是抽象的哲学概念,他的学术也因此是针对现实的。所以在他的“史学”讲座上,听讲者自然联想到的是现实生活,感悟到的是如何面对专制社会。

赫尔岑说,格拉诺夫斯基是“运用历史思考,运用历史学习,后来又运用历史做宣传”。他宣传如何改变专制制度,如何让受压迫的人们早日获得解放和自由。他还说,格拉诺夫斯基的讲座是“尼古拉一世时代俄国的一股自由之风”,听他讲演,大家“心里就会轻松一些,呼吸会自由一些”。遗憾的是,因欲避开政府的文字审查,格拉诺夫斯基不注重著述、出书,他的讲稿大多没有保留,已发表的一些论文书评也没有结集成书,如今我们便缺少他的大可引用的精辟言论。

当年格拉诺夫斯基的讲座可谓轰动莫斯科全城,除了学生,许多知识界人士都来聆听。有人回顾其讲座受欢迎的状况说,莫斯科所有出类拔萃人物仿佛事先约好一样,都驱车前来听讲,女士们占了听众一半。讲演结束后,听众报以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纷纷上来同教授握手,大家把教授围得水泄不通,大学生们一直把他抬着送到大街上。

十二月党诗人恰达耶夫与格拉诺夫斯基情谊甚笃,听他的讲座后对赫尔岑说,他的讲学“具有历史意义”。西方派学者索洛维约夫(1820-1879)曾是莫斯科大学高才生,也听过格拉诺夫斯基的讲座。他回忆道,这位教授说话声音很轻,要集中精力去听,他还常停顿,或说得快而吞掉一些词,但是,“他话语中内在的力量和温暖,赋予了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以生命,牢牢地吸引听众的注意力”。

屠格涅夫也听过格拉诺夫斯基的讲座,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他称赞格拉诺夫斯基“用坚强的手紧握和高举科学的明灯”,“讲述善行和美德,讲述人的尊严和荣誉”。他写道:“他没有一点学究气,充满着令人心悦诚服的仁厚精神,当时他就已博得许许多多人对他感到的那种不由自主的尊敬了。他身上流露着一种崇高而纯洁的气概;他天生就有一种可贵的、良好的特性,能够不用劝说,不用论据,而用他本身灵魂的美,去激发别人灵魂中美好的东西;他是最好意义上的理想主义者——不是孤孤单单的理想主义者;他确实有权利说‘人所固有的我无不具有’,因此,人所固有的一切也不曾排斥他。”(屠格涅夫《回忆录》,蒋路译)

他的在场让“一切都会变得和谐融洽”(www.daowen.com)

赫尔岑与屠格涅夫有同感,他记忆中的格拉诺夫斯基天性温和、优雅潇洒,从不虚张声势、疾言厉色,有着“坚如磐石的信仰”和“骑士的勇敢”。但他不是别林斯基那样的生性狂直的斗士,也不是巴枯宁那样的口若悬河的雄辩家,他的力量不在于泼辣的论争或大胆的驳斥,而“在于正面的道德感染,在于他所得到的绝对信赖,在于他的艺术禀赋和沉静稳重的精神素质,在于他性格的纯洁和对俄国现存秩序的深刻而持久的抗议。不仅他的话,连他的沉默,也是一种力量。”

法国历史上有个名将叫巴亚尔骑士,他因骁勇善战而被称为“无畏骑士”,又因平易近人而被称为“和蔼骑士”,格拉诺夫斯基则因其“无畏”与“和蔼”,在俄国被称为“思想上的巴亚尔”。有人也把他比作俄国第一位知识分子拉季舍夫。

格拉诺夫斯基确实具有“正面的道德感染”的力量,在成为学术界权威、名声如日中天的时候,他也保持谦卑、低调。巴纳耶夫回忆说:“尽管格拉诺夫斯基成了权威,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但他对这种威望淡然处之,似乎毫无感觉,以致看不出他和一般人有何区别。他没有运用他的威望使任何人感到难堪,没有强使任何人承认他是权威。他仍然是以前那个仁慈、温和、富有同情心的格拉诺夫斯基。”

他对自己的学生始终关怀备至,尤其是家境清寒的学生常得到他的帮助。女作家巴纳耶娃回忆道,他的家里常会住着一两个无家可归的穷大学生,他常关照其妻为他们准备好饮食,跟他们一起吃饭时有说有笑。他的妻子温和贤惠,善弹钢琴,小家庭和睦、温馨,还常有诗人、作家来朗读作品,住在他家的学生都因这种家庭环境而感到愉快、羡慕。

格拉诺夫斯基的开阔胸襟、沉稳性格使他拥有很多观念不同的朋友。在西方派与斯拉夫派的论争中,他坚持其西方派观点,却又有中间派色彩,能与斯拉夫派交流沟通 ,所以也赢得斯拉夫派人士的尊重。他也因某些不同观点,跟西方派朋友如赫尔岑等人发生过激烈争吵,但最终总会息事宁人,言归于好,他会写信给赫尔岑歉疚地说:“你们与我的心紧紧拴在一起,要割断这些纽带势必损伤我的血肉。”赫尔岑则回答说:“我们可以产生分歧,可以互不理解,互相指责,但我们不可能分裂,我们的友谊不可能消失,哪怕死亡也无力办到。”

当时两家刊物《现代人》和《祖国纪事》因论战而不和,格拉诺夫斯基为此深感不安。他有一次专门邀请这两家杂志的人聚餐,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你们有什么值得敌对的呢?你们的目标相同,方向一致,应该捐弃前嫌,抛开个人恩怨,为了共同的事业联合起来。”格拉诺夫斯基所到之处,往往都是友好的气氛,亲切的谈笑,巴纳耶夫写道:“有格拉诺夫斯基在场,一切都会变得和谐融洽,一切都会涂上一层精致的、富有诗意的色彩,生硬的谈话变得柔和,不协调的意见得到调和。”

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斯拉夫派,却十分钦佩格拉诺夫斯基,在其《作家日记》中《理想主义者、愤世嫉俗者》一文中写道:“格拉诺夫斯基是那些日子里所有人中最为纯洁的人;他无懈可击,高尚美好。四十年代的一位理想主义者——最崇高意义上的理想主义者,在我们的革新主义者之中,他具有最富个性的独特之处和自然的微妙色彩。”陀思妥耶夫斯基还把格拉诺夫斯基写进了他的政治讽喻小说《群魔》,书中的大学教授斯捷潘·维尔霍文斯基的原型就是格拉诺夫斯基。他也被写进诗里,涅克拉索夫的《猎熊》这样写他:“你站在祖国的前面,思想诚实,心灵纯洁,你就如谴责的化身,一个理想的自由主义者。”

“每分钟都在等待惩罚”

这样一个谴责专制制度的理想主义者,除了受到欢迎、敬重外,自然也会遭到讽刺、攻击。在莫斯科大学,不乏说他坏话的人,有人说他是个“有着迷人歌喉的海妖”,有人说他是个“传播消极知识的不可靠的教授”,也有人揭发他“从不提及左右历史和各民族命运的上帝的意志”。格拉诺夫斯基自己在1846年2月的一封信中说:“去年,有人三次告密,说我是一个对国家和宗教有害的人。”

格拉诺夫斯基承受种种流言蜚语的打击,总算能挺得过去,但后来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绝望痛苦的时刻。1848年法国革命爆发后,沙皇政府加紧迫害知识界人士,书刊审查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大学被关闭或缩减学生人数。格拉诺夫斯基觉得“每分钟都在等待惩罚”,在致赫尔岑的信中写道:“我们的处境一天天变得难以忍受了。西欧的每次运动都在我们这里招来种种迫害。密告成风,三个月里我被调查了两次。但与普遍的灾难和压迫相比,我个人的安危还算不得什么。大学面临关闭的危险,学费要提高,学生人数要减少,规定每所大学不得超过300人。莫斯科大学现有学生1400名,因此必须减少1200人,才能招收100名新生。许多正直的人陷入了绝望,用麻木的平静对待发生的一切,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崩溃呢!”

格拉诺夫斯基自己最后也陷入了绝望,在痛苦的压抑下变得意志消沉。他要忘掉所有烦恼,便昼夜打牌,放手大赌,以致到了嗜赌成癖的程度,输了便向人借钱,有人便对他敲诈勒索,结果是债台高筑,倾家荡产。后来他愧疚地对他的朋友们说:“你们各位简直无法想象,这种疯狂的嗜好使我陷到了什么地步,使我落入了多么可怕的境地!”

直至1855年沙皇尼古拉一世去世,格拉诺夫斯基似乎看到了国家的一线希望,他的精神开始振作起来。他很高兴被推选为莫斯科大学历史语文系主任。多年前他就准备编写世界通史教科书,并已拟出提纲,却被当局否定,现在,似乎可以着手了;他已发表的一些论文、书评,似乎也可以考虑集结出版了。

格拉诺夫斯基的朋友们都证实,他从来没有像1855年这一年一样热情奋发地为公共利益、尤其是教育事业勤奋工作。然而,天不从人愿,此年10月初,格拉诺夫斯基因心梗猝然去世,年仅42岁。他的葬礼十分隆重,他的灵柩由学生们抬着由莫斯科大学教堂送到比亚特尼茨基公墓。

屠格涅夫参加了葬礼,在《回忆录》中深情地记下了那天的悲壮场面:“我永远忘不了那长长的行列,那个在大学生肩上轻轻摇晃的灵柩,那些脱帽的头颅、由衷悲伤的神色、因而显得更高洁的年轻的面孔,以及一切都已结束,最后一把泥土已经落到亲爱的导师的灵柩上之后,许多人情不自禁,仍在坟茔地里疏疏落落的丘墓之间流连不去的景象。”

赫尔岑的政治盟友奥加廖夫写长诗《致亡友》悼念格拉诺夫斯基:“我目视这亲如手足的形象,仿佛死神并未把他夺走。他眉目含笑,不过暂入睡乡。明日仍会一觉醒来,发出正义的声音,给青年带来神圣的礼品:那自由的精神,还有思想的光,火热的心。”

格拉诺夫斯基曾概括世界上有两种类型的人:一种人“充满自豪感并自信有力量”,“勇往直前,不受过去的废墟的阻碍,具有敏感的听觉和敏锐的视觉”;另一种人“体现了正在失去的时代的全部美德和优点”,“是那个时代的优秀代表和英勇捍卫者”。前一种人,他指的是西方派,或称改革派;后一种人,他指的是斯拉夫派,或称本土派。而他自己,我们可以说,既有改革派的自信和力量,又有本土派所要维护的美德和优点,所以屠格涅夫说:“现在没有一个人能代替他”,“他逝世以后还会发挥作用——长久而良好的作用”,“他没有虚度一生,他是不朽的”。缺失的图片文件

□  编辑  陈祥   □ 美编  黄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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